小饭馆里坐着一个颓废的中年男人,面前摆着一盘12块钱的葱炒木耳,一瓶二锅头,然而他并不吃菜,只是喝着闷酒,一件灰色的夹克衫披在他肩头,他的一只手没在袖子里,而是裹着白色的纱布。

他的眼睛像个空洞,好像盯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一个50多岁的老太婆在旁边等着拿外卖,他们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老太婆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践踏着这个中年男人所剩不多的尊严:工伤啊,哎呀你这要是残废了,家里可怎么办啊,儿子又不争气,还在跟着你干活吗?

中年男人依然望着前面,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好像在答应,又好像不是。老太婆继续喋喋不休:我儿子还行,在公司里做技术员,一个月有五六千,我是不发愁的,他虽然不争气,但是自己养活自己没问题。过几年还要给他买房子结婚。

中年男人不再听她的絮叨,他喝下一口闷酒,把头深深地埋在受伤胳膊的臂弯里,让我想起鲁迅小说里中年闰土的模样: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

在这个社会里,我所见到的,对穷人尊严最恶劣的践踏,都来自于和他阶层和境遇相差不多的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