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招娣是大文村最不起眼的一个女人。
村里人每每谈及她，也都是围绕她瘫床多年的弟弟。
这个弟弟来之不易。
五十年前，王招娣在一户穷困潦倒的农户家出生，父亲一看她又是个丫头，气得把旱烟管子扔在地上，又跺了几脚。
她上头已经有四个姐姐了，父母盼的是男孩，她太多余。
好在又过了几年，母亲终于生了个男儿，全家人脸上才有了笑容。
弟弟出生第二天，父亲把五个闺女叫到跟前：“从今往后，你们要好好照顾弟弟！爹给你们分一下工！老大给弟弟把屎把尿、洗尿布；老二呢，等过几年你就给弟弟做饭；老三，你念过两年书，以后就教弟弟读书认字，老四贪玩儿，以后就带弟弟玩；老五招娣，你还太小，贪玩又贪睡，以后就照顾弟弟睡觉吧！”
四个姐姐都点头领命，唯有招娣还懵懵懂懂。
但在她五岁时，就已经能娴熟地哄弟弟睡觉了，拍打着弟弟的后背，俨然一副大人模样。
招娣十八岁之前，四个姐姐都先后嫁了人。
媒人再次登门给招娣说亲时，父亲一脸愁容：“我和她娘都老了，要是五个丫头都嫁人，老六谁来管？”
没多久，父亲和母亲先后都死了。
家里没了主心骨，招娣的婚事就被耽搁下了，照管弟弟的事也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肩上。
02
弟弟活成了家里的土皇帝。
虽然只比招娣小几岁，什么也不会做，洗脸都要招娣给他打；吃饭还不会用筷子，只能用勺子勉强往嘴里送。
招娣看不下去，跟弟弟商量：“爹妈都死了，姐也都嫁了人，以后你不能总指望我，你都十六了，应该当个大人了，即便当不了大人，也该生活自理了！”
弟弟听了这话，立马就把桌子掀翻了。
他不满这种屁话，从小到大，他的衣食起居都是母亲和姐姐们照顾，现在招娣竟然让他学会自理，这是要造反吗？
第二天，招娣就后悔了！因为无论她怎么喊弟弟起床吃饭，弟弟就是一动不动，嘴里喃喃说道：“我病了！我起不来了！”
招娣吓坏了，立马哭着求他去看大夫，但弟弟死活不肯。
从那以后，弟弟就彻底瘫在了床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每天早晨鸡叫头遍，招娣就赶紧起床，给弟弟洗尿布，喂牲口，做早饭，等伺候完弟弟，她就下地干活。
四个姐姐体谅招娣的不易，偶尔也来搭把手。
村里人都感叹：招娣是嫁不出去了，哪个男人肯娶她呢！娶了她就相当于娶了她的累赘弟弟，没有人自讨苦吃！
招娣二十六岁那年，村里的一个大她20岁的男人死了媳妇，经村长撮合，他就成了招娣的男人。
男人有言在先，他可以娶她，但她弟弟，跟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结婚后，男人从自家搬到了招娣家的破房子里，男人家的房子又大又敞亮，但招娣不去，她要守着弟弟。
03
招娣很怕男人。
他爱喝酒，尤其是喝醉以后，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男人有个姐姐，家在邻村，种了三十亩玉米地，秋收的时候需要人手，男人就逼着招娣去给他姐掰玉米。
招娣去了，但条件是，男人要帮她照顾弟弟。
男人胡乱答应了。
男人哪肯真心照顾那个病秧子，打一斤散酒，买一袋花生米，在家喝得有滋有味。
招娣回到家时，男人烂醉在地。弟弟饿得乱喊乱叫，招娣边流泪边伺候这两个男人。
第三天，男人把酒杯子摔在地上：“你这个馋婆娘！我花生米呢？老子我就是喝再多酒脑子也不糊涂，前天明明剩了半袋子花生米！”
招娣不知情，她连花生皮都没动过！
男人气不过，狠狠打了她一顿发泄：“让你不承认！不是你偷吃了，难道是床上这个瘫子偷吃了不成！”
这次以后，招娣发现，家里常常丢失东西，比如早饭剩下的几个红薯，厨房罐子里的鸡蛋，还有男人下酒的猪头肉！
招娣认为家里招了黄鼠狼，男人却说招娣偷吃！
这个谜案困扰着她，为什么黄鼠狼只偷吃她一家？
那天，招娣在地里干活，男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她，眼睛里放着惊恐的光：“快！快！回家！你……你弟弟从床上下来了！”
招娣跟男人慌慌回了家，却看到弟弟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问他话，他只会哼哼唧唧，说不清什么。
招娣怀疑男人酒喝多了，说胡话！
男人却坚称自己没有看错。
04
后来又有几次，男人说真的看到她病秧子弟弟站起来了，在屋里走来走去找东西吃。
招娣怕了，她怕男人变疯，将来日子怎么过！
那天，男人去了别家喝酒，招娣扛着锄头下地干活，走到半路，才发现风大迷眼，就返回家取头巾。
刚走到门口，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弟弟站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她，手里拎着半袋子花生米！
招娣惊叫着跑开了！
她喊来几个人，跟她一起回去再看个究竟。
回到屋里，弟弟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招娣带着哭腔问他：“刚才你是不是站起来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好了？快说啊！”
弟弟突然坐了起来，悠悠地说：“姐，我没病！我一直没病啊！我是装呢！”
招娣不敢相信，掐了弟弟一下：“疼不疼？装病能装十年？你下床走两步我看看！”
弟弟不情不愿地下床，果然像没事儿人一样走了几步。
招娣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不光害苦了我，也耽误了你半辈子啊！作孽啊！”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文村，很多人都来看热闹。
看热闹的人都摇头叹息：“啧啧！这就是要儿子的下场！这就是娇惯儿子的下场！害了招娣一辈子啊！招娣，你别怪你弟弟，怪只怪你那死了的父母！”
招娣听后，哭晕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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