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4年6月初三，昌邑王刘贺成为大汉天子。27天后，公元前74年6月三十，被废。史称，汉废帝。

后世被废的皇帝过的都很不好，甚至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刘贺那时候还行，至少臣子对君主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赶尽杀绝的程度，因此刘贺活下来了，还在被废后又活了十五年。

那么在这十五年里他过的如何呢？

苟延残喘，死气沉沉。

01

被废除皇位的刘贺不适合继续住在宫中，他在失去皇冠的当天就被霍光送到之前修建的、昌邑王来京城居住的府邸，等着朝廷发落。

落井下石是人生常态，尤其是政治圈。

很多前一刻还对刘贺笑的满脸谄媚之人转身就成了正人君子，他们建议把刘贺流放到汉中房陵县，不许他干扰国家政令。

房陵县被称为“帝王流放之都”，战国七雄中的赵王、唐中宗、周恭帝等人都在这里住过很多年，吕不韦、嫪毐的门客、北宋赵廷美等人也被发落到这里。若是刘贺被扔到此处，倒也符合身份。

霍光没有对刘贺这么狠，他让刘贺回到了故土昌邑，还把从前昌邑王的财物都还给他，又赐给他两千户汤沐邑，他的四个姐妹也各自得到一千户的汤沐邑。这些赠送的东西可以维持住刘贺基本的体面。

作为被废的皇帝朝廷自然要有所惩处，刘贺之前是昌邑王，现在改为山阳郡，昌邑国除。

之前和他一起混的人被霍光按上“坐亡辅导之谊，陷王于恶”的罪名，二百多人全都被杀。刘贺没有能玩到一起的人了，也没有心腹了。

02

刘贺回到昌邑后一定处于被人监视中，这些去监视刘贺的人，应该是霍光的心腹。

多年之后霍光去世霍家被灭族，汉宣帝刘洵真正成了汉朝的主人，也开始派人监视刘贺。

这也是刘贺的悲哀，若是没有27天的帝王经历，刘洵绝对不会在这个只知道飞鹰走狗的亲戚身上费神。但他当过皇帝，哪怕被废了，也是对自己有潜在威胁的人，不能不防。

被汉宣帝选中的人是张敞，就是那个因为给妻子画眉而名声显赫的人。

刘贺的封地是山阳郡，刘洵就封张敞为山阳太守，还派使臣给张敞传达秘密命令：

“制诏山阳太守：其谨备盗贼，察往来过客。毋下所赐书！”

严防盗贼好理解，留心往来过客还不允许把这条命令泄露出去，这就不一般了。

张敞也是通透之人，作为在官场奋战几十年的老江湖，就是皇帝没有密令，他都会用十二分心思留意刘贺的一举一动。

03

张敞派专人查看刘贺府邸动向，派官员到刘贺家中拜访，自己也去亲自观察，然后把这些事分条别类的报告给汉宣帝刘洵，完成的相当认真。

他说刘贺住在从前昌邑王的宫里，家中共有奴婢183人，妻妾16人，孩子22人，其中儿女各11人。

刘贺的府邸不开大门，奴仆出门置办生活必需品都是从小门出入，饮食方面也是每天早上开小门让送菜的车进去，别的时候不允许。

盗贼猖獗，刘贺拿之前老王爷的钱雇佣一些人看家护院。

说完了外围情况，张敞就说起了刘贺本人。

他说刘贺今年二十六七岁，身材高大，小眼睛少胡须，脸黑，鼻子尖，患有风湿病走路不方便。仔细观察他的言谈举止，发现他有白痴呆傻的特征。

张敞说自己与刘贺聊天，故意用恶鸟来触动刘贺，希望能看出一点端倪。

张敞说昌邑是有很多猫头鹰么？刘贺说确实有很多，之前他到长安的时候并没有，从长安回来后，发现家乡有很多猫头鹰。

猫头鹰在民间的形象并不好，它夜间出动的习惯加上并不悦耳的嗓音通常预示着厄运和死亡。即便这是不科学的说法，但谁也不愿意让猫头鹰出没在自家的院子里。刘贺心平气和的说自己经常看到猫头鹰，可见已经对自己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

张敞禀告的另一件事也能说明刘贺的心情。

刘贺的府邸还有几十名歌女、舞女，她们都是良人，并非刘贺的妾室，这些人在刘贺去世后应该得到自由。但是刘贺的太傅阻拦，他自己也不同意。

刘贺说这些人生病了不用医治，就是互相残杀也不用治罪，早晚都是要死的，我只想让他们快点死，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放走？

这些话能表现封建社会的残酷，刘贺视人命如草芥。也能说明刘贺心如死灰，对前途、对命运没有一点盼头。

也是，在那个被废的太子都容不下的时代，谁又能容下一个被废的皇帝呢？

04

坦白讲，汉宣帝还是不错的。

他在知道刘贺不足为虑后就放宽了对他的限制，也愿意让他的生活变得好一些。

公元前63年汉宣帝封刘贺为海昏侯，食邑增加到四千户。只是刘贺不能再呆在昌邑了，他得前往自己的新封地海昏。另外，刘贺没有资格祭祀宗庙，也不用履行朝见天子的礼仪。

这等于把刘贺变相的从宗室除名，也是刘洵想看到的场面。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

刘贺呢？一个对未来没有一点念头的人，想来是什么都能接受的。

刘贺以海昏侯的身份安稳生活了几年，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到老，但还是出了一些波澜。

一位叫“孙万世”的人闲着没事找刘贺聊天，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内容。

“你被废的时候，怎么没有坚持不出宫、斩杀大将军，反而被人夺去天子玺印与绶带呢？”

“是这样，失去了机会。”

“我想你会在豫章就国，不会一直是列候。”

“应该会这样，但这件事不能拿来讨论。”

知道不能拿来讨论你们还聊这么久，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刘洵只是放松了对刘贺的监视，不是完全不管。

这段对话很快就被扬州刺史汇报给汉宣帝，接着刘贺被削去三千户食邑。

原本四千户，这回只剩下一千户了。

刘贺最终在孤独、凄惶中去世，大概，三十五岁左右。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帘外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