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志泉刚进家门就见妻子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志泉，你妈太偏心了，刚刚甜甜去他那边玩，看见你妈偷偷塞了五十块给子贤。她什么时候给过我们家甜甜那么多钱啊？”曹艳气呼呼地抱怨道。

“哎呀，这你也计较，子贤一年才来几趟啊，咱妈对甜甜不好吗，到哪都带着她，有什么好吃的不是紧着她呀，再说了甜甜才几岁啊，那么多钱，她认识吗再给丢了。”志泉听见妻子这么指责母亲有些不满地回嘴。
“你要不提还好。提起来我更生气！你大哥早早在县城买了房，一年到头不见几回，二哥入赘了又是别家的人了。看起来以后老太太养老的事都落在咱身上了。她自己手头上那点子钱还不留好，到处散。以后我们怎么办啊？”曹艳忍不住为自己的以后担忧起来。
“咱和妈住得近，那妈也没少帮衬咱们啊，你去上班了，甜甜不是一直都是她帮你带吗？”志泉宽慰道。
“我不管，反正以后养老别想指望我，她给哪家钱多，哪家就多出力，都说小儿子命根子，老太太的大孙子，她给大孙子那么多零花钱，上孙子家养老去。”曹艳说罢，便气呼呼地摔门进屋了。
门外，秋莲端着一碗红烧肉站在那呆呆地愣了很久。半晌，她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桂梅，你给我说的那个老头，我答应了，明天你带我去见见吧。”
撂下电话时，秋莲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片天，才冒头的弯月也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她凄然一笑，自语道:“老头子，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
“秋莲，听说你小儿子住的那片地方拆迁了呢。”老伴一边削着竹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都几年没回去了，你和我说这干嘛？”秋莲冷冷淡淡地反问道。过去是她的一层伤疤，无法触碰的地方。
“你孙女读的那所小学也要被拆了，并到咱们这片来了。”老头依旧不说破，吊着秋莲的胃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再不说我做饭去了。”秋莲有些恼了。
老头子忙道:“你儿子媳妇都要上班，你孙女学校离家又远，中午饭要不让她上咱这吃来吧！一来减轻一点他们的负担，二来嘛也能缓和下你们的关系。”
听完老头子的话，秋莲冷硬起来的心也有些动摇了。每年的节假日看着别人家欢欢喜喜地过节，自己面对的却是一群别人的孩子，心中到底酸涩。再看看老头含着笑意的眼睛，秋莲感激地哎了一声后，跑进里屋给儿子去了一通电话。
“甜甜，以后别在学校里吃饭了，上奶奶这来，你看我家甜甜都瘦了。”秋莲一边给孙女夹菜一边慈爱地摸着小姑娘的脸说。

“哪有啊，奶奶，我妈都说我胖了呢！”小姑娘一边扒拉碗里的肉一边说。
“别听你妈瞎说。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长个呢。”秋莲笑眯眯地看着吃得香甜的孙女，嗔道。
“嗯嗯，我吃饱了，奶奶再见！”孙女吃完抹了抹嘴就要走人。“等一下，奶奶给你买了点水果，你带着路上吃。”说完，老太太便匆匆忙忙回屋取东西去了。
“艳儿，你婆婆嫁的那个后老伴，昨天去世了！”曹艳刚一进小区，隔壁张姐神秘兮兮地报信道。
“去世就去世呗，跟我们又没血缘关系。”曹艳有些不耐烦地说。
“听说你家甜甜在他们家白吃了三年的午饭呢，这你们难道不去表示表示？”张姐没眼色地问。

“这午饭是我婆婆给做的，再说了他娶我婆婆过去也没给彩礼啊，吃他几年饭算什么？”曹艳不耐烦地回嘴道。
听她这么说，张姐也有些讪讪地，但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贴着曹艳的耳边说:“老头子没了，你说那家的儿子媳妇还能不能容得下她呀，万一哪天她要回来了，你们可还得伺候她呢。”
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曹艳，婆婆以前的房子因为常年没有人住已经塌了，如果她要回来指定是要跟自己住了。想的这里，曹艳顿时后悔起来，为什么建新房子前不考虑周到一点，这次又搬到了婆婆所在的这块地来，她一定有无数的理由留在自己家了。刚想到这里，城里的大嫂便来了电话:“艳儿，听说咱妈的后老伴走了，咱妈有说要回来住吗？如果咱妈要回来的话，你可得多费些心啊，你知道的子贤媳妇刚生完孩子，我一天到晚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就好了，甜甜上大学去了，就你和老三两个人住，家里也怪冷清的……”听着大嫂话里话外的推卸之意，曹艳更加坚定了不让婆婆回头的信念。
当夜，曹艳便带着老公提着些水果去看望婆婆去了。瞧着老太太憔悴的脸，志泉心疼地道:“妈，要不您跟我们回去吧，这房子这么偏僻，您一人住，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也来不及赶过来呀。”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了曹艳的一记白眼。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呀？常言说的好，好马不吃回头草。咱妈既然嫁到这来了，就是这家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回头呢，再说了，这家老人刚去世，咱妈就回去了，不得被人说闲话呀。您说是不妈？”曹艳左一句妈，右一句妈叫得格外亲热，话里话外却把老太太的回头路堵得死死的。

老太太瞥了一眼在一旁闷声不响的儿子，又看了看满眼算计的儿媳妇，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老头子临走前说了，这房子让我住到死，我现在还能走得动道，自己一个人住没问题，等哪天我走不了了，我就去养老院，决不麻烦你们！只要你们记得我死后给我送上山就行了。”说完，便拄着拐杖回屋去了。曹艳见老太太生气了，而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也不在停留，拉着志泉便回家了。
第二天，邻居发现，老太太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床边还放着老伴的照片。有人说老太太和老头感情深厚。一前一后，搭伴走，黄泉路上不孤独。也有人说，老太太知道老头死后，自己没有了归处，想不开，跟着去了。只是真相到底如何，世间却已经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