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林州城忽然迁来了个叫黄有德的富户,家财万贯,急公好义,短时间内就善名远播,颇得人们敬重。
这黄有德人唯一的毛病就是有些好色,来到此地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就纳了五房小妾,加上带来的,莺莺燕燕十来个,千姿百态,让街坊邻居眼红不已。
这天黄有德带着护卫一如既往地上街溜达,路过的人纷纷问好,让黄有德满脸地笑眯眯。二人闲庭信步,忽然见前面围着的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奇之下走上前去。
拨开人群,见地上跪伏着一个少女,有些蓬乱的发间插着枯草,低着头看不清模样;旁边一张破草席卷中露出一双乌青大脚;面前的纸上写着“卖身葬父”,字迹娟秀。
秉着日行一善的态度,黄有德决定伸出援手:“小姑娘需要多少钱,我来帮你吧?”
听到有人问话,少女忙带着哭腔微微颤抖着答道:“只需十两银子,求大爷发发慈悲!”
抬头之间,却让围观众人眼前陡然一亮,少女柳叶弯眉,宛如两把小扇子的睫毛沾着细小泪珠,大大的圆眼睛溢满了悲伤无助,精致小巧的鼻子下,樱唇皓齿,梨花带雨,端的我见犹怜。
呆愣一下,黄有德心思电转,迅速换上弥勒佛般的笑容,扶着少女:“来,快起来!这件事我管了!小卫……”转头又呼唤身后的护卫。
“啊!”那护卫刚跨上前来,少女顿时一声惊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黄有德忙将其扶住,看向怔住的护卫。
这护卫早年不知烧伤还是烫伤,整张脸犹如枯树皮般坑坑洼洼,焦黄呆板,很是丑陋狰狞。
望着被吓晕的少女,护卫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地一笑,却更显狰狞。如此情景围观众人早已见怪不怪,还有几分忍俊不禁。
黄有德只得自己抱着少女,招呼两个围观之人,给了钱让他们把尸首一起抬着回了家。
围观众人徐徐散去,有人称赞不已,有人暗自叹息,自己为什么要犹豫,白白错过如此好事……
黄有德将少女放在客房的软榻上,却迟迟不见她醒,疑惑之下请来了郎中。
一诊断才得知,少女感染了风寒,又饥寒交迫,再加上丧父之痛,早已是强弩之末,惊吓只是诱因而已。
喂了粥又灌了药,第二天早上少女才悠悠醒来,惶恐之余又对着黄有德千恩万谢,交谈之后得知其遭遇,都叹息不已。
少女名叫林慧娘,今年十六岁,原本和父亲是百里之外的安阳县人,一次偶然被恶少秦寿看到,顿时惊为天人,逼着她做自己的第十八房小妾。
这秦寿是当地有名的纨绔子弟,荒淫无度,仗着自己的家世嚣张跋扈,为非作歹。强抢民女,鱼肉乡邻的事没少干,恶名昭彰。
林父不想将女儿推进火坑,婉言拒绝,不料恶少恼羞成怒,带着恶奴就要强抢,其父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拼死击退了他们,自己也受伤不轻。
不待两人有所喘息,晚上恶少又带着更多的人来了,两人只能逃跑,慌不择路间,其父掉入水潭,差点淹死,两人跑了一夜一天,总算逃离了魔掌。
到了林州城外还没来得及高兴,其父就一病不起,小慧娘拖着父亲进城求医,花光了身上仅有的钱,病却没有丝毫起色,没几天林父便撒手人寰。
留下哭得死去活来的慧娘,悲苦无依,连安葬父亲的钱都没有,只能出此下策。
看着悲痛万分的慧娘,黄有德好言安慰,帮着料理了林父的后事。之后又让慧娘留在府中做了丫鬟。
时间流水般过去月余,慧娘虽然做了丫鬟,却不用干活,黄有德每日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的那些小妾们都嫉妒不已。
黄有德之心,可谓路人皆知。
聪明的慧娘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却无可奈何,心中悲叹:自己难道就真的摆脱不了做妾的命运吗……
转眼间又是两月匆匆过去,慧娘终究没有逃过黄老爷的“攻心之计”……
这天黄府上下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黄有德一身大红喜袍,仿若蝴蝶般轻盈地穿梭在宾客之间,频频举杯,笑的满脸都是牙……
将近子时宴席才散,送走了亲朋好友,黄有德一步三晃悠地进入洞房,掀开盖头看着明眸善睐,娇俏可人的慧娘,心头火热,作势就要扑上去,却被慧娘急忙拦住。
“合卺(jǐn)酒还没喝呢,女儿家一辈子就这一次,得全了礼节才是!”说罢将呵呵应是的黄有德按坐在床边,转身端来了精致的酒壶玉杯。一杯饮罢又在慧娘的劝说下喝了三杯,酒劲上来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
慧娘一边慢悠悠将酒壶酒杯放回桌上,一边表情莫名地淡淡道:“没想到德高望重的黄有德竟是大名鼎鼎的‘拂虚公子’?”
听到“拂虚公子”几个字,黄有德霎时酒醒了三分,蓦然睁开眼看着慧娘,压下心中惊疑,佯装迷醉的语气嘟囔道:“娘子在说什么?怎么还不歇息?”
“刚才的酒里我放了奇药软骨散,轻功再高也逃不了的!这会应该发作了吧!”
慧娘依着桌子缓缓转身盯着黄有德,满眼的滔天恨意:“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天就要你偿命!”说完瘫倒在凳子上。
黄有德慢慢地坐起来,感受着力气渐消的身体,死死压下心中惊骇和慌乱,脸上却满是惊讶和爱怜:“娘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还给我下毒了!快给我解药,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好好疼你的……”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护卫小卫右手握刀,左手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走了进来,咬牙切齿道:“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伪装吧,拂、虚、公、子!”
见到小卫怀中的小箱子,黄有德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想要站起来又瘫在床上,却又强装平静地说道:
“你们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什么公子!小卫你拿我的箱子干什么?想要钱我这就拿给你,多少都行!先把箱子还给我,那里面都是些零碎,不值钱的!”
“呵呵,对你来说不值钱,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是清白!是命!”
小卫说着便打开了箱子,里面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都是女人的兜兜,看样子得有近百件!
慧娘见此再也压不住如狂恨意,泪流满面,挣扎着抓起酒壶就向“黄有德”掷了过去,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扔在了自己脚下。
小卫叹了口气,给慧娘喂下一粒解药。
看到“老底”被翻了出来,“黄有德”顿时满脸死灰地低下头,顿了一会又抬头看向小卫,涩声道:“你是谁?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乃伍泽君之子伍子兴,剩下的,你到了地狱问阎王去吧!”说罢一个闪身打晕了“黄有德”,又找来铁链欲将其从头到脚结实。
接触到膝盖时觉得有异,扒下衣服一看,顿时震惊不已,只见其两条大腿外侧都有拳头大小一片,长满了一指多长的白毛,很是对称。
膝盖骨下方平,比普通人宽一倍有余,检查之下竟有两条韧带。
“竟是飞毛腿和无双韧,真的被师父说中了,怪不得轻功如此了得!”
“如此禽兽不如,真是白瞎了这旷古绝今的天赋!”说着抽出刀就剃光了“飞毛”,裤子都没给穿,直接一顿铁链捆成了粽子。
趁着夜深人静将拂虚公子绑上罪状书,和罪证一起丢进了州衙大院。
又将手中钢刀狠狠掷向拂虚公子膝盖,“嗷”的一声痛叫响彻州衙,伍子兴拉着慧娘就此没了影踪……
故事的起源还要从九年前说起。
当时宁静的晋州城突然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盗窃案,失窃的大多为晋州城的富商巨贾,家中古董金银丢失无数。
这些富商巨贾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让他们颜面大损,于是联名告到了州衙。
当时恰逢伍子兴之父伍泽君上任晋州知州不久,面对此等大案不敢怠慢,没日没夜地东查西访,可惜除了凶手刻意留下的“拂虚公子”字迹之外,什么线索都没得到。
盗贼抓了一大堆,就是没有真正的罪魁祸首,正当伍泽君焦头烂额间,又接到十几个人的联名报案,言道家中妻女被一个留字“拂虚公子”的采花大盗淫辱。
自此开始,整个府州内时不时就会有盗窃案和采花案发生,官府多次出手皆无功而返,头疼不已。后来盗窃案没了,但采花案却一直不断。
不管是漂亮的黄花闺女还是美艳少妇,通通都在其猎取的范围内。谁家有年轻貌美的妻女,都不得不藏着刀斧日夜防备。
贼凶每次作案不仅蒙面,还将受害人打晕,不露面貌声音,完事之后还要拿走人家的贴身兜兜,作为纪念,留下“拂虚公子”的字迹彰显“威名”。
伍泽君带人数次设计抓捕,都被其凭借着超绝的轻功轻易逃脱,连面容都没看到,只知道此人身高七尺,两条腿很是修长,比一般人长出好几分,远超正常比例。
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传到了京师震动了朝堂,天子敕令:三级联动,府衙统率;限期破案,以平民愤。
之后各级出动了数百的衙役捕快,费尽心机设下陷阱,布下天罗地网,想要一举擒获。
不料凶手武功高强,轻功更是匪夷所思,虽然受了些伤,还是被他逃脱,至此鸿飞冥冥,再无任何消息。
龙颜震怒,降了知府的官,革了伍泽君的职,将案情最重的一个县的县令直接流放,至此闹腾了两年多的晋州才渐渐平静。
可怜伍泽君本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被这拂虚公子连累,清名毁于一旦,接到圣旨顿时就抽了过去,醒来后便成了半身不遂,人也痴呆不已。
祸不单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偌大的伍家付之一炬,年仅十七的伍子兴被一游方道人救下,虽侥幸逃过死劫,但也毁容。
之后他求拜道人为师,将案件和其父的遭遇如实相告,并表明了替父惩凶的坚定决心,在黄眉道人的倾囊相授下苦练武艺,还学会了师父压箱底的本事——神行符。
两年后伍子兴学有所成,准备下山,黄眉道人拿出了自己花了很长时间特意配制的软骨散,并告诉他此药专克学武之人,效果可持续三天,定要慎用。
还说拂虚公子很可能身负传说中的飞毛腿或者无双韧,有此天赋者腿脚必定异于常人,想要抓住务必要一举成擒。
伍子兴记下师父的话,便下山开始暗中探访起来。
根据一些蛛丝马迹,伍子兴断定:那拂虚公子受伤逃走后并没有真的销声匿迹,只是作案地点分散,一个地方顶多两三起采花案,根本不惹人注意。
伍子兴在暗中追查了近一年的时间,根据拂虚公子犯案的轨迹和时间,判断出他很可能往林州府方向去了。
于是一路追查到离林州城百多里外的三水县,时间最近的案子是一年多前的,至此线索彻底断了。
毫无头绪的伍子兴沮丧间兜兜转转到了林州,偶然间得知黄有德也是一年多前迁来的林州城,而且似乎有花不完的钱,顿时疑心大起。
恰逢黄府还在招收护卫,于是便化名于卫进入府中调查。
通过比对,黄有德身形和那个拂虚公子十分相似,而且都好色,又偷偷查看了他穿的衣服,裤子的确比正常比例还长一些。
至此,伍子兴确定黄有德就是那个自称“拂虚公子”的采花大盗。
但是仅凭似是而非的证据肯定不够,最好能拿到那些受害人的物证,那样就铁证如山了,还要警惕他的轻功,以防再次逃脱。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林慧娘闯进了视线,以伍子兴对拂虚公子的了解,他必然不会放过如此美色,于是一条完美的计策在脑海逐渐形成。
通过多次接触考察,伍子兴觉得林慧娘品行端正,聪慧机敏,计策完全可行。于是便暗中找机会将一切和盘托出,请求她帮助。
不料伍子兴刚说完慧娘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伍子兴顿时就愣住,听到慧娘一番解释,不由感叹老天有眼啊!
原来慧娘的老家本在晋州城外的黑水县,因其母貌美也遭了贼盗的毒手,林父激愤之下报了官,不料歹人没有抓到,反倒害死了柳氏。
当年的案件本就沸沸扬扬,林父这一报官街坊四邻们顿时知道了柳氏的遭遇,于是背地里指指点点,流言纷纷,好像柳氏罪有应得一样。
双重打击之下,柳氏艳光四射,和蔼可亲的音容逐渐消逝,最后瘦得皮包骨头,一病不起。
林父不惜变卖家产四处求医,可惜心病难医,拖了几个月柳氏最终香消玉殒。
父女俩哀伤愤怒,对周围那些丑陋的嘴脸厌恶之极,于是拖着柳氏的尸首迁到了很远的安阳,不料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就此家破人亡……
两人一商议,慧娘带着伍子兴师父特制的奇药软骨散见机行事,伍子兴趁着大婚之日寻找罪证。
以拂虚公子的自命不凡、嚣张好色,受害人的衣物必定还在,再加上金额不菲的赃款,到时必然铁证如山。
于是令官府束手无策近十年的飞天大盗,终于在洞房花烛夜栽在了任他欺辱的女子手中,落了个凌迟碎剐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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