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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诸神的恩宠

引言：“生命有它的图案，我们唯有描摹。”——张爱玲

1995年9月8日，美国洛杉矶西木区一所公寓里，有人发现了一具华裔女子的尸体。

女子的中文名，叫张爱玲。

她的小说深刻而冷清，尤其擅长描写人性的复杂与幽微，读完常让人觉得悲伤，压抑。

而说起张爱玲的人生，也让人唏嘘不已。

她出生名门世家，祖父是清末名臣张佩纶，祖母是李鸿章的长女李菊耦。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了婚。之后，母亲独自出国留学，父亲很快娶了新妻。后妈对张爱玲很不好。

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心理创伤，伴随了张爱玲一生。

24岁那年，张爱玲邂逅了胡兰成，胡兰成凭借成熟男性的魅力，俘获了张爱玲的芳心。

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这段恋爱无疾而终。而它，却留给张爱玲四个字——刻骨铭心。

半个多世纪后，身在美国的张爱玲拿起笔，开始写自己的最后一部小说《小团圆》。

这是一部自传式小说。

女主角盛九莉，是张爱玲自己，男主角邵之雍，是胡兰成。小说中的其他人物，也都能找到原型。

在给好友的信中，张爱玲写道：“《小团圆》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01虚伪的亲情

家，是每个人生命的第一站。

对多数人而言，家，是温暖的港湾，而对盛九莉而言，家是冰冷的铁笼。

九莉的父亲是纨绔子弟，母亲是追求自由的新女性。两人性格南辕北辙，却因为家族势力撮合，结为夫妻。

父亲对家人不闻不问，有了钱就赌博抽大烟。母亲受不了父亲的恶习，对这个家充满厌恶，甚至对女儿九莉都心生嫌弃。

书中写了九莉母女相处一些细节。

九莉小时候，一次母亲带她过马路。母亲叮嘱她，过马路要看车，随后，她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牵上九莉的手，快步穿过马路。刚到马路对面，她就迅速撒开了手。

从那一刻起，九莉才知道，母亲是真的不爱自己。连装，都不想装。

还有一次，九莉生病卧床。母亲走来，不但没安慰她，反而生气地说：“反正你活着就是害人！像你这样只能让你自生自灭。”

母亲的恶劣态度，给九莉留下了永久的心理创伤。

在一个封建大家族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九莉是，其母也是。为逃离家庭束缚，母亲后来只身出国留学去了。不久，父亲续弦。

年幼的九莉被迫跟着父亲生活。为了能早日逃离原生家庭，她一直拼命学习。

一次，因为顶撞了继母，她被父亲关进了小黑屋。被软禁期间，她差点病死。病好后，她从父亲家逃出来，投奔到姑姑家。

人都是环境的产物。原生家庭，决定了我们的“出厂设置”。

生在幸福之家的孩子，充满自信，其未来的人生也会比较顺遂。相反，如果原生家庭糟糕，孩子内心没有安全感，其未来的人生必定坎坷。

很不幸，盛九莉属于后者。

童年的糟糕经历，让她从小就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在乎，便不会受伤。

于是，她学会了压抑自我，学会了冷眼看世界。

她在最需要爱的年纪，从未得到过爱的滋养。这为她后来的爱情悲剧埋下了种子。

02幻灭的爱情

马东说，心里很苦的人，心里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

对于长期缺爱的人来说，别人只对她稍好一点，她就会毫无保留地付出。

九莉就是这样的人。

二十出头时，九莉凭借出众的写作才华，成为上海滩小有名气的作家，实现了经济独立。

邵之雍看过九莉的文章后，对她产生了浓厚兴趣，后来辗转找到了九莉本人。

两人初次见面，竟然聊了整整五个小时！

那一年，盛九莉22岁，邵之雍39岁。一个是才华横溢的作家，一个是风度翩翩的才子，彼此都被对方深深吸引。

这份欣赏，很快就转变成爱情。

九莉渴望有人懂她，爱她。邵之雍的出现，成了她灰暗世界里的救命稻草。哪怕后来得知对方是有夫之妇，她仍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然而，自古才子多风流，邵之雍也不能免俗。

他本就是有妇之夫，和盛九莉相爱后，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加肆无忌惮。

抗日战争期间，邵之雍逃往乡下避难。九莉不时寄钱给他，甚至连稿费都寄给了他。

然而，当九莉风尘仆仆地赶去探望他时，却发现，此时邵之雍身旁早已有了其他女人。

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九莉对邵之雍的爱，狂热又卑微。在她心中，邵之雍就是全世界。而在邵之雍心中，她不过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罢了。

最后，九莉成了那只扑火的飞蛾。

其实，这段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只是那时候，九莉正沉浸在爱河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再美的梦，终有醒来的一天。看清邵之雍的真面目后，九莉主动和她分开了。

卑微的爱，注定换不来长久的幸福。可惜九莉当时太年轻，还参不透这一点。

后来，她又经历了两段感情，最终仍是孑然一身。

03消散的友情

有句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一个人太过优秀，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九莉在香港读大学期间，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她也因此受到不少同学的排挤。

再加上经济状态窘迫，她始终无法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

在大学里，她只两位好友。一个是老师安竹斯，一个是闺蜜比比。

安竹斯先生很欣赏九莉，在九莉生活最困窘的时候，他拿自己的钱，给九莉凑了八百元奖学金。这份情义，一直温暖着九莉的心。

后来，战火蔓延到香港，安竹斯被日本人炸死。得知噩耗后，九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段友情，就这样随着安竹斯的去世结束了。

九莉还有个闺蜜叫比比。九莉内向敏感，比比热情开朗，两人性格恰好互补。对于九莉而言，比比就像一道光。只有和她一起时，九莉才会展露笑颜。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友情，也终究没能抵御时光的侵蚀。

一次在九莉家，邵之雍公然和比比公然调情。看到这一幕，九莉心如刀绞，觉得自己遭到了双重背叛。至此，两个好友开始心生嫌隙。

好朋友是我们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财富。然而，人生之路上，再好的朋友，也只能陪我们走一段路。随着时光流逝，人在变，友情也在变。

很多温暖过我们的友情，最后都免不了成为回忆。面对逝去的一切，不必追。

04释怀是人生的唯一出路

九莉内心深深地渴望被爱，但始终没有人给过她真正的爱。

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她的心，渐渐凉了。

而她周围的那些人，无论是母亲，还是爱人，还是朋友，最后统统都成了陌路人。

正如书中的那句话所说，“大家一点头，笑着走散了”。

这是个悲凉的故事吗？

并不是。

故事结尾，九莉做了一个梦。梦境中，蓝天白云下，有青山有木屋，阳光洒满大地。

邵之雍拉着九莉的手进屋，一群孩子簇拥到他们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

梦醒后，九莉快乐了很久很久。

写《小团圆》时，张爱玲身处异乡，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她用这个梦，给九莉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或许，她想借这个梦告诉读者，自己对胡兰成已然释怀，她要感谢他曾带给自己的美好。

很多人都觉得，张爱玲孤绝一世，很无情。

然而，看完《小团圆》就会发现，张爱玲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女人。她和所有女性一样，渴望温暖，渴望真爱，渴望滚烫的人生。

小说中，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写过一段话——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能写出如此温柔的文字的，怎么可能是无情之人。

张爱玲的绝情，是她保护自己的盔甲。她内心藏着无限温柔，只有读者看得见。

《小团圆》开头说：“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奴隶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中遥望罗马大军的摆阵，所有战争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

小说结尾，和开头一字不差。

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战役。我们奔波一生，不过是从起点回到终点，一切都是周而复始……

小说叫《小团圆》，对应的是“大团圆”。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大团圆”都有一种执念。然而，人生其实没有真正的圆满，每个人都各有各的遗憾。

在时间的长河里，总有一天，亲人爱人朋友会和我们走散。

我们能拥有的，只有自己。

人这一生，只能由自己注解。从出到死的过程，就是在一点点画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圆满。

记得《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对柳飘飘说，“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柳飘飘狂笑不止。

那时的柳飘飘，还不懂尹天仇。

等真正看懂他时，她已满眼泪花。

张爱玲说，《小团圆》是个热情的故事，它是爱情幻灭后留给人的一点念想。

对于过往的一切，她本人早已释怀。

读完《小团圆》，如果你还觉得它是悲剧，那恐怕才是它最大的悲剧。

（完）

作者介绍：诸神的恩宠，写作者，多平台签约作者。本文为原创文章，抄袭或洗稿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