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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本名王彦奎。四川达县人。出版过多部作品集,作品连续多年入选《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中国年度散文诗精选》等年度选本。曾获第7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第10届中国·散文诗大奖等。现为某诗刊社编辑。

石皮弄

所有的光阴都搬运到西塘。

水是西塘的灵魂,从石皮弄一眼就认出,石皮是从前的石皮,而水不是,我也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

塞进我中年的身体的阳光和水,已经越来越少。

在西塘,就是接受阳光和水的洗礼。

我侧身挤进石皮弄,清脆的脚步声叩击着我的孤独。你走在前面,我不敢触碰你的眼神。身影荡漾。

我知道,你要的就是这静水流深。

一步一步化掉淤积在我体内的忧伤。

你拍照和微笑,与石皮弄形成的角度,刚好构成我与你的远与近。

我就是一块石皮,紧紧贴着你的呼吸。

乌篷船

在水上,嗯,就是水上。

建筑思想和灵魂。

一桨接着一桨把我送到你的面前。

你眼眸里的船,正在靠岸。

一盏茶等了很久。

有些回甘,并不是越等越浓。要的恰到好处。

不用说,茶的雄性和伟岸,在树上的时候,就造就了今天将江水越抱越紧。

丝绸的水面,乌篷船就是一枚盘扣。

扣紧这一天,乌篷船每天我都摇着迎接你。

酒吧

靠窗,凝思。

这一杯酒要走多远的路,才可以抵达。

石皮弄,长廊,乌篷船,继而飞机转高铁。

酒的浓度在音乐里愈来愈浓。

窗外的水和风,掩饰不住孤独。

从石拱桥走来,那些丢失了的往事,已经成为碎片,我再也无法拼接和粘连。溶解在酒里,我也无法一饮而尽。

酒在喉管,堵塞着。

火辣辣的。

思辨的水,在桨声里萦绕。

最后一滴光,起起落落。

旋转灯有些恍惚。长袖的夜晚,拖着颤栗的脚步,与我不谋而合。

石拱桥

跃出水面。

石头堆砌的下午,刚好路过。

站在桥上,悠长的水,舒缓而绵软。乌篷船就在桥下,一把油纸伞穿过。旗袍上的蝴蝶欲飞未飞。

水花开在桥上。

一朵朵伞在桥上。

连接两岸的消息,仅需一个眼神,足以让西塘的夜晚穿越时空。

一块石就是一段往事。

我触摸到石块的温度,镶嵌到我体内,多么辽阔。

水就是石拱桥的生命。

桥给江南画龙点睛,于是灵动起来。

燕子飞

剪出一点水声。

剪出一片长廊和石皮弄。

临窗坐下,小声说话,不要惊动水和燕子,它们在筑巢。别惊扰我体内的忧伤,让光线在手掌心有足够的力量掌控明暗。

燕子是西塘的平衡器。它的叫声交涉了春天的脚步。

柔声细语的江南,燕子创造。

飞是江南的。

红润的声音,就坐在我身边。

我等着,那个十指相扣的下午,再次;来到西塘。

乌篷船不会失约。

桨声悠扬。燕子就在乌篷船的船顶,欲飞未飞。

是的,就在江南度余生吧。

等是一种心境。

以时间为岸。

一世,或许更久。

这是你的慢,不急不缓的水流,乌篷船、石拱桥,决定了慢。我一笔一划写下,内心的澎湃和波涛汹涌。

来到西塘,我就得慢下来,缓缓地,从你指缝,叩击月光。

仰躺着啊,流水在我体内,是辽阔。

夜色包裹着西塘。

门扉斜靠着,看着流水,看着乌篷船,看着石拱桥。

窈窕的夜色,缓缓的。怎么还不靠岸。

这与飞机转高铁的差别太大了。

我身体里的那个立夏,分娩出春天与夏天。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一秒也没有分开。这就是一生。

滴答的心跳,就没再挪动。

她坐在蕾丝的夜晚,已经很深了。

流水湿过,风吹过。桨声穿上旗袍,从月色里探出头来。

墙上的影子如刀闪着古代的气息。

锁骨流动着绝世傲气。

恰如一柄剑,断掉流水的退路。

船到了她的屋檐下,水袖泛起波光。

此刻,窗外的唱词正在高潮部分。

落下一滴羞涩,颔首桅杆。桨啊,常年在水里,丝滑的质感愈来愈走不出胸腔的缠绵。此起彼伏,一夜未合眼。

西塘,佐酒的一碟眼波,深不可测。

雨中

小剂量的雨,听不到瓦片的疼痛。

天井里的石头,静默如初。湿漉漉的,一言不发。

我的脚步在前一晚的房间,迈不出来。绝望的墙,堆积着无眠,闪烁着雨的呼吸。

眼神走失。

弱小的雨,迷失的路,伞撑起的那段时光,已经瘦成了一炷香。

酒吧的狂欢吹灭了灯盏。

雨叠加在一起,还是孤独的。

愈来愈多的雨,不认识我。

进入到骨髓,还是不认识我。

西塘,接住一滴接着一滴的雨,满满的,再也无法溢出。

船在雨中,我在雨中,那么多人互不相识。

雨,与谁也联系不到一起。

披风

从商场最真挚的一格取下来。

毫不犹豫就买了。

西塘,价值不菲。

你披在肩上,是我喜欢的样子。流水和白云赞美过,也羡慕过。

石拱桥,很典雅。

我从镜头里看,披风的颜色和款式都无可挑剔。

半遮半掩的下午,阳光很迷人。

流水发出的笑声也很迷人。

石皮弄和长廊,披在肩上,与长发一起飞扬。

牵着那个下午,走着走着,披风撩起,四目热泪盈眶。

很随意地披在肩上,风靡了整个西塘。

茶馆

找了很久,按照导航。

临水的那个下午,红茶的味道不在舌尖上,心思在走神。

点一支烟,手机冒出的烟味,很忧伤。

茶发酵的过程,很考究。

而我的胃口,很受伤害。

静水流深,信奉至今。

茶馆仅仅是一个道具,我坐在临水的位置,看着一粒种子种在西塘的水中。

那就是来年我品的一片茶叶。

码头

很小,运输热闹。

排了一排乌篷船。上船的时候,你去了另一只乌篷船上。

我们在共同的水里,彼此的直视,溅起了水花。

另一码头,在不远的地方等着。

石墩上斑驳的记忆很古老。

从乌篷船上岸的人,口音就是一道阳光,穿在身上,码头倒映在水中,很窈窕,也很古典。

绣在身上的蝴蝶,很迷人。

适合一个人走走。

对于西塘,一棵树在码头旁边开花。

芬芳的夜晚和码头,我们一前一后上岸,向左向右没有选择。

我在一杯茶里静坐,再也没有遇见。

客栈

向南的窗,停下脚步。

流水没有回眸,从窗下经过。我可以触摸到乌篷船的水纹。

旗袍的领口,发出红润的消息。

我斜靠着。

嗯,一言不发地看着流水和乌篷船。它们远去,绵延不断。篷和桨似乎很忧伤,退出我的视线,又进入到我的视野。

它们相同的姿态和形状,却有不一样的表情。

茶几上,地板上,绝对孤立无援。

高烧的一滴水,在几片茶叶的引诱下,变了味道。

一身疲惫,搂紧了夜色。

灯火里的西塘,那个客栈暂作修整。

门楣和旋梯,刚好盛下我的孤独。

▼第五届一元诗歌文艺奖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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