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有道名菜“全炙鱼”,号称“太湖第一菜”,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了。
中国许多菜肴往往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沉淀,“全炙鱼”也不例外,它由秋末期的吴国名厨太和公首创,他也是中国古代十大名厨之一。其拿手菜肴往往以水产为原料,尤以炙鱼扬名天下。
但在那个战乱纷争的年代,这道菜能流传下来,却因为一起宫廷刺杀案件,这起案件甚至改变了春秋的历史格局。
春秋时期,奠定吴国称霸诸侯根基的统治者是赫赫有名的吴王寿梦,他也是第一个自称吴王的人。
寿梦是个很有本事的统治者,无论在外交还是军事方面,在位25年,一方面,跟中原诸国建立友好关系;一方面,引进一流的人才,比如晋国著名的军事家、大夫申公巫臣,由他负责训练士兵,教授排兵布阵和战车使用。很快,吴国的军事实力突飞猛进。
寿梦的妃子也很争气,给他生下四个儿子:长子诸樊,次子余祭,三子余眛,四子季札。虽然都是一个爹,但四个儿子中,还是有聪敏的、愚笨的。
四子季札的智商最聪明,修养极高,善于结交朋友。寿梦晚年想把君主之位传给他。他为吴国的强盛倾注了全部心血,当然希望自己的江山不会毁在一个不称职的继承人手里。
但在春秋,各国实行的依然是嫡长子继承制,季札当然清楚,他若违反这一体制,势必在吴国内部掀起血雨腥风,也会遭到中原诸国的反对。所以,他坚决不答应。
吴王寿梦无奈,只好把君位传给长子诸樊。不过他在临终前谆谆教导长子:你死后,要以国家为重,一定想办法把王位传给季札,
诸樊是个老实人,更是个孝子,在位十三年,临死前还在铭记老爹的遗嘱,把王位传给了二弟余祭。他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彻底打破了父子相承的继承制,为季札当上君王铺平了道路。
余祭也是个老实人,在位十七年,临死前也完成了父兄的遗愿,把王位传给了三弟余眛。公元前527年,在位四年的余眛病危,同样,他也准备将王位传给四弟季札……
寿梦的四个儿子,做人的涵养及素质实在太高了。后来的中国各朝各代皇帝,再没有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但谁也没想到,父兄四人努力了整整三十四年,为了就是让季札当吴王,但季札居然不肯接王位……
当一个男人不爱女人的时候,女人就是天天给他做一桌子菜,也没办法强求。
既然兄终弟及的传承制终止了,那就恢复原来的父子传承制,结果余眛的儿子公子僚成为新的吴王。
这一来,惹怒了一个人!他就是诸樊的儿子公子光。
公子光愤愤不平,既然打破了兄终弟及的传统,恢复到当初的样子,自己才应该是新的吴王,而不是公子僚。
可他不敢声张,毕竟权力掌握在公子僚手中,公子光虽然根红苗正,但没有兵权,不得不佯装笑脸,忍气吞声。
同时,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夺权敢死队”,暗地里网罗忠勇之士,很快,两个猛人投奔到他账下,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伍子胥和专诸。
伍子胥出身名门,素以政治和军事见长;专诸则出身屠户,是个杀猪的,擅长使刀,更兼虎背熊腰,膂力过人。
他还是个大孝子,对母亲非常孝顺。公子光厚待专诸,将他的母亲视为自己的母亲,出身社会底层、受尽世态炎凉的专诸感激万分,誓要以死相报。
公子光终于有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公元前515年,楚平王去世,吴王僚趁机扩大地盘,借楚国办丧事之机发兵袭击,一时吴国国内空虚,既然他的大军都在国外,公子光不可能错过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
但怎么干掉吴王僚?
吴王僚不是平庸之辈,非但颇有勇力,而且为人谨慎,进出总披着重甲。接近并刺杀他,难度极大。
这时候,专诸灵光一闪,他说,吴王僚最喜欢吃太和公做的炙鱼,我们何不用这条鱼把他引上门?当然,自己需要前往太湖拜师学艺,掌握炙鱼的做法。
三个月后,专诸完全掌握了太和公做“全炙鱼”的手艺,刺杀计划开始进入实施阶段。四月丙子日,公子光将甲士埋伏于地下室,然后隆重的邀请吴王僚来府宴饮。
吴王僚欣然而至,没想到公子光府里,居然还有一个跟太和公一样、做的一手超绝“全炙鱼”的厨师!
况且他以为,公子光这次宴请,无非是通过吃吃喝喝跟自己套套近乎,某个肥缺而已。
但他的安保工作并未滞后,真正做到了一级警戒,从王宫到公子光家,每一个路口,每一个台阶,每一个扇窗户,都有亲兵守护,层层防卫。
公子光含笑敬酒,内心却惶恐不安,看来自己的伏兵是出不来了,自己那点人,一冒头,就会被团灭!只有靠专诸自己了,一会儿,他将端出那道“全炙鱼”献给吴王僚——那道菜里的鱼肚里,藏着一把匕首。
公子光佯装酒力不支,离开了酒席。他踉跄退出的时候,瞥见了专诸坚毅的眼神。
根据安保要求,厨师上菜,必须换上专用的上菜服,然后跪着前行,可以说,专诸身上几乎全部搜遍了,唯独没有搜的,就是那条盘子里的鱼。
吴王僚忙于国事,很久没吃到“全炙鱼”了,当专诸把鱼搁在自己面前时,他正琢磨先吃鱼的哪个部位,根据他的经验,鱼肚最鲜……
趁其不备,专诸突然从鱼腹中抽出匕首刺向吴王僚,这个擅长杀猪的屠夫,此前已经练习过几千次几万次的一刀刺杀技术,这一刀也是瞄着吴王僚没有重甲防护的脖子,血喷射出来……
左右护卫大惊,乱剑齐出,在专诸身上扎出几十个洞来。专诸壮烈牺牲,吴王僚也死了。
这便是《史记·刺客列传》里“专诸刺吴王僚”的史实,公子光杀吴王僚后,自立为吴王,就是名噪历史的吴王阖闾。
太和公当初教授专诸烧鱼,绝对不曾想到,这道菜会成为公子光的一道诱饵,成为吴王僚的夺命菜。
一个屠夫,一把刀,一道“全炙鱼”……吴国历史就此改变,伺候三十年,阖闾和他的继承人夫差南征北战,打破了春秋晋楚两强争霸的格局,让吴国登上春秋末期霸主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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