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某,福建人,考中进士后与好友在京郊同游。
听说毗卢寺前有位算命先生,于是准备前去算上一卦。算命先生见曾某意气风发,于是说他可以做上二十年的太平宰相。曾某听完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不一会,下起了小雨,一行人去寺里躲雨。寺里有位和尚,气定神闲,也不说话。众人行完礼,坐到一旁开始扯起曾某做宰相的闲篇。曾某喜上眉梢,说道,我若真做了宰相,亲朋好友也少不了一官半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雨越下越大,曾某有些困倦,伏塌而眠。忽然,有人来传圣旨,召曾太师面圣。曾某连忙进宫,皇上同他议事,商谈许久,赐他蟒服玉带和宝马,并授予他三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权。
曾某谢恩,回到家中,家中焕然一新。深宅大院,奴婢成群,王公贵族,争相来贺。舞姬美妾,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无限风光。
一天,曾某想起,同乡王子良接济过自己,于是上奏皇上,举荐王子良做谏议大夫。又想起,郭太仆羞辱过自己,于是奏明皇上,罢黜郭太仆。再想起,邻居女儿貌美,自己垂涎已久,于是派家仆强买来做妾。
很快,曾某权倾朝野,富可敌国。有次外出,有个醉汉冲撞了他的仪仗队伍,曾某当场下令,乱棍打死。
一年后,曾某听说朝臣经常在背后议论自己,他也没放心上。谁料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竟然大胆上奏,弹劾曾某,认为曾某是吃酒赌博的市井小人,蟒服加身却尸位素餐,卖官鬻爵,拉帮结派,奴役官府,残害百姓,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曾某心头一惊,谁料群臣纷纷上奏,就连自己的门生都倒戈相向。皇上大怒,判他抄家充军。
很快,侍卫来到曾宅,没收家产,押走家仆,一片狼藉。曾某与妻子被绳子套住脖子,拉着走,两人脚磨出了血,看着眼前一座座山头,忍不住抱头痛哭。
衙役催促二人继续赶路,傍晚,走到山腰,一群山贼飞奔而来,衙役逃窜。曾某哭求山贼饶命,山贼却说自己是落草为寇的冤民,拜曾某所赐,话刚落音,曾某人头落地。
曾某惊魂未定,就被押送到阎王殿,阎王看了他的案卷,震怒道,你欺君误国,应当油炸,迫害百姓,应上刀山,横赋暴敛,需食其果。
鬼差得令,押着曾某丢进油鼎,鼎内沸腾,曾某皮肉焦灼,痛彻心扉。过了一会,鬼差用尖刀提起曾某,抛入刀山,利刃尖刀,密密麻麻,浑身窟窿,无处可逃。又过了一会,鬼差把曾某搜刮来的钱财用烈火融化,灌入曾某口中,一勺一勺,穿肠烂肚。以前曾某认为钱财太少,现在认为太多为患了。
曾某受尽刑罚,阎王才下令他托生。曾某再睁眼,成了讨饭人家的女儿,稍大些,开始跟着家里人沿街乞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成年后,曾某嫁给了一位秀才做妾。秀才妻子极其彪悍,轻则鞭打,重则铁烙,曾某苦不堪言。
一晚,秀才在曾某处留宿,半夜来了两个盗贼,杀了秀才,抢走了些值钱的物件跑了。曾某躲在床尾瑟瑟发抖。秀才妻子认为是曾某勾引奸夫谋杀亲夫,于是一纸诉状告到刺史府,刺史严刑拷打,曾某屈打成招,被判凌迟。行刑前,曾某大喊冤屈。
曾某痛哭悲嚎之时,同游的好友推醒了他,问他怎么睡这么久。曾某衣裳湿了一片,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和尚看向他,问道,宰相卦,灵验吗,曾某连忙起身请教,和尚笑了笑,说道,诸多烦恼皆因贪,修德行仁才是立身之本呐。
曾某盛气而来,丧气而归,回去后闭门不出,反复想着自己做的梦与和尚的话。数日后,曾某放弃了仕途,遁入山林,孑然一身。
曾某格局小了。刚中进士就想做宰相,做了宰相,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为民请命。一心只想着自己,报私恩泄私愤。在权力和金钱的腐化下,踏空底线,丧德不仁,贪婪成瘾,草菅人命,最终身首异处。来到阴司,过油锅,上刀山,咽烫钱,自食其果。托生穷苦人家,长大做妾,遭正房虐待,死了丈夫,被冤入狱,屈打成招,喊冤无门。前世有多风光,现世就有多惨烈。曾某梦醒,经和尚点化,远离尘俗,未尝不是一件幸事。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金龙飞天归何处,不如凡间做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