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端午我都会写一些短文。这一篇是14年端午写的，曾经发布在博客上，这几天偶然又读到，就修改一下，与大家分享。虽然端午已经过了，不过想家应该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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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端午，脑海中总会回放儿时在家乡过端午的情景——装鸭蛋绳袋的五彩、雄黄酒的那种浓烈的气息、装着凉茶的大浴盆、黑乌乌的稻灰汤，还冒着烟呢。喔，最想念的还是外婆的稻灰粽，双黄肉粽最好。
不知道是从哪里读到的，说是人的味觉记忆最发达的就是十岁之前，所以让人念念不忘的就是那种“家里的味道”。想找一张小时候食物的照片，但那时候胶片应该金贵，能找到的照片都是我爸爸拍的人像。
▲想找张以前的食物照片，但没找到，就放张小时候的照片吧。图| 旅厨家的爸爸
稻灰粽，顾名思义是要用稻灰的，没有什么用处的稻壳烧了之后却有一股沁脾的香味。稻灰对于外婆来说是个宝，每年总要提前几个月招呼乡下的阿婆给她存上一点。这是她的“法宝”，因为有了它，粽子们才能变得超级美味。由于外婆牌粽子太好吃，离家不远的亲朋好友都想要品尝。于是，端午的时候，我们除了要准备自家吃的，还要做上好多带给别人吃。
我印象中，每年过端午的时候家里就和过年差不多。用来装包粽子食材的容器都比平时大上好几倍，用木浴盆浸糯米和箬叶，用脸盆装蛋黄腌肉，用过年时泡年糕的水桶泡稻灰汤。在没有快递的日子里，要提前几天用座机打电话，和大家说粽子什么时候会包好。有时会有人上门取粽子。我上小学前，我们也会借着端午出门玩一番，顺便送粽子。现在，我们有真空包装机，快递第二天也能抵达，少了以前那种串门的热闹感。
包粽子，也就是那么几步，取三三两两的粽叶，弄成斗状装入一半的糯米压实后，再放入内馅，再将用糯米将其填满，合上粽叶用力拍几下，然后再用那个蒲叶杆还是稻草绳捆起来。但是学起来，就有那么点困难了，如果没包紧就会露陷或者松蹋蹋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包好后的粽子有四个角，普通的粽子是金字塔形状的。家里所谓的普通粽子，就是那些最常见的馅儿：豌豆粽、肉粽、金丝蜜枣粽。然后“不普通”的就是双黄肉粽了，是长形的，就是那种圆柱形的粽子，内有两个鸭蛋黄，加上用本地酱油厂产的酱油腌过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切得大块。
包好的粽子，是一串一串的，因为扎粽子的绳子顶端是捆在一起的。要在稻灰水里泡上一夜，把稻灰放在竹簸箕上，热水浇上去，等水慢慢过滤，就有稻灰汤了。把粽子放里面泡个澡，第二天就可以煮粽子了。于是，端午时的特殊早餐就是粽子。双黄肉粽里有口感丰腴的肉，入口即化的肥肉，纤维感爆棚的瘦肉，流黄的鸭蛋黄，还有那看似粘糊糊，却不粘口的糯米回味有稻香。外公喜欢的豌豆粽里软糯的豌豆，糯米本身有一丝丝的咸味，但是每颗豆子却回甘。
作为可甜可咸的温州人，甜版粽子一般用的是金丝蜜枣。小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这个词语的温州话发音，感觉要把所有的甜味都聚集在一缕缕的枣丝里。今年在芬兰，我们包了甜的赤豆粽，夹的是新疆的红枣。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也暂时解一些乡愁。
但是最特殊的，还是那个蘸糖的白粽。白粽的温州话说起来像是白送，好像也有点应景。因为这个粽子不是特地做的，而是类似于处理边角料的一种方式。在所有的馅料都用完时，只剩糯米，外婆就会包上几个小白粽。里面什么都没有，在其他地方也叫碱水粽。刚包好的白粽最美，剥开来看似单调，但是因为简单，在有光照的地方像是一枚会发光的金字塔。至于味道，白粽沾白糖是一种会让人想跳舞的美味。糯米微暖柔软，冒出的热气会融化一部分白糖，而化不了的白砂糖颗粒提供了神奇的脆感。小时候家里不让吃太多零食和糖果，吃一口白粽蘸糖，承包一天的多巴酚，典型的sugar high。
在端午那天，吃完粽，外婆还会给我准备一个热腾腾的凉茶浴。长大了之后，就只有凉茶喝了。被药“腌入味”之后，再在耳后抹上雄黄，就可以带着巧手大姨编的“蛋袋”去找邻居们撞鸭蛋了。
这就是小时候的端午，越来越远的那种节日。食物代表了我们的文化和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现在虽然能够买得到粽子，但是好多仪式感都被我们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忽略了。
最后，14年的我希望哪日能再有机会重温那种氛围，再回到小时候的那种端午节。而现在的先生和我，希望能把这种节日氛围传承给我们的下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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