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值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之际,谨献此文,以颂扬为国奉献的军人和曾经的军人,讴歌人民解放军的初心使命。

作者:诸暨市孝德文化研究会阮市协会 唐根法

一、写在前面

我的父亲唐尚国,1937年3月出生于诸暨县视北公社红旗大队的一个山岙里,1954年12月积极报名参军,履行了光荣的兵役义务,历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彰州场站司令部警卫员、司令部警卫班班长、司令部警卫长,1958年参加了震惊中外的“八二三”炮击金门的战斗。1959年转业至国营新光机械厂(现为沈阳航天新光集团有限公司)工作,60年代初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加上国家受自然灾害的严重影响,我父亲为分担国家困难,积极响应中央人民政府的号召回乡支援农业生产。1968年举家移居本县阮市公社下檀大队老新屋生产小队。现享受诸暨市人民政府参战老战士怃恤津贴和沈阳航天集团老龄职工生活补助。

如今健在的我父亲近照,摄于2022年春节。

我父亲的退伍军人证明书

二、苦难童年

我父亲祖籍会稽唐岙,1937年3月出生于诸暨县视北公社红旗大队的一个山岙里,家中姐兄四人,排行小子,从小饥不能饱,寒不能衣,家境贫寒,想求知读书更是上天之难。由于时处解放前的战争年代,穷苦的爷爷家生存生活艰难,在我父亲9岁那年,17岁的大伯离开家乡去了山阴以砍柴卖柴谋生,我父亲跟随二伯去给村里的富裕人家割草放牛,心想只有给他们帮短工、做长年或许能吃饱穿暖。可事与愿违,不但吃不饱穿不暖,小小年纪还得重活累活一样干,甚至有时候要遭到谩骂和欧打,使我父亲在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痛恨黑暗社会的种子,终盼早日得解放,劳苦大众阳光灿烂、当家作主人。

三、立志报国

1949年5月诸暨解放后,实行了土地改革,穷苦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当家作主,我父亲上学校读了三年的夜校,萌动的心灵深刻领会了新中国的成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来之不易,对深恶痛绝的日本帝国主义及患下滔天罪行的美蒋反动派时刻记在心中,立志长大后当一名解放军,保卫新中国。

50年代初,美帝国主义不甘心蒋家王朝的倒台,借朝鲜半岛为跳板有意挑恤新中国领土的安全,因此,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在1953年下半年的某一天,我父亲正地里劳作,听说公社干部领来了两个解放军,他们军容整洁、待人亲切,在村里访贫问苦,说是来村里招兵的,奔赴朝鲜战场,作抗美援朝后续的补充兵,我父亲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农活,去村农会长那里报了名,可惜只因年龄不满16周岁,梦想穿上军装当一名人民解放军未能如愿。

尽管过去农村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也尽管我爷爷奶奶、房族长辈、亲戚朋友的苦心相劝,都阻挡不了当一名解放军的愿望,并且这个愿望已在我父亲心里牢牢扎下了根。

时间到了1954年的下半年,随着义务兵役制的实施,村里又来了几位军区的解放军来招兵,我父亲再次积极报名,这次决心当兵的梦终于如愿。1954年12月经过浙江军区三个月的集训选拔,率先于1955年3月身着戎装告别了挥泪的亲人,奔赴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叶飞将军部下的漳州场站司令部(当时,时任福建前线部队空军司令员是聂凤智)。

当时的福建前线,由于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经济千疮百孔,加上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和战后重建,蒋介石借美帝之威趁机叫嚣意想反攻大陆,台海局势一度再次紧张。再说,从中国两千多年的战略历史来看,福建从来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福建的军事设施和军事机构都较内地落后。作为福建前线部队尤其是作为解放军空军前线部队漳州场站的全体官兵全力遵照毛主席、中央人民政府的指示,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下日夜坚守祖国领空的同时,抢时间建机场、修跑道、筑工事,保障随时打击来犯之敌。

在部队,我父亲是一名优秀的警卫兵,历任警卫班班长、司令部警卫长等职,在警卫岗位尽心尽责,刻苦磨炼意志,时刻服从命令,出色完成场站指令的各项任务,多次受到司令部的表彰。1958年参加了震惊中外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海陆空三军“八二三炮击金门”的战斗及后续期的“单打双不打”的持续战斗(注:八二三后,逢单号打,逢双号不打),成功打击了蒋介石70大寿反攻大陆的嚣张气焰。

我父亲1954年12月入伍时的留影

1959年10月,我父亲因公出差的通行证

四、为国担忧

1959年10月我父亲从部队转业至沈阳国营新光机械厂(现为沈阳航天集团有限公司)44车间(军工企业车间对外代号)从事航空发动机、火箭动力机的军械生产工作。刻苦钻研技术,虚心请教苏联技术专家,多次获得技术比武一级荣誉。可时不济运、好景不长,60年代初由于国家遭受三年自然灾害的影响,农业一片凄凉,国民经济再次陷入困境,加上中苏关系的恶化,苏联专家及技术图纸的撤回,严重影响国家工业的发展,工厂企业停工停产,工程项目半途而废,人民生活勒紧裤带。为为国担忧、努力减轻国家负担,我父亲积极响应中央人民政府的号召,并争得沈阳市人民委员会(后称沈阳市人民政府)的同意,于1961年9月回乡支援农业生产。

1961年9月,沈阳市城镇人口回乡支援农业生产介绍信。

1961年国营新光机械厂门卡,“44”为军工企业车间代号,“叁”为允许你进出厂部的指定通道。

五、孝心感动

1961年12月,经亲戚介绍,我妈嫁入红旗大队与我父亲结婚安家,于1962年至1966年间络续增添了我们兄妺三个,可在这期间因我外公有严重的气管炎、外婆患长期的慢性肝炎、且还有一个比我大二岁体弱多病且风湿緾身的小姨需要照顾,生活的艰辛全都落在我父亲的身上是可想而知的。在出于当时这样的情况,虽然我父亲愿意全家移居过来,我外公也竭力要求下檀大队及老新屋生产队能同意入户,但得到村民社员的一致回答是:绝不同意。因为当时老新屋全生产队靠仅有的田地维持不了仅七八十人口的口粮,更何况再增添5个人口负担。

在这无奈的情况下,我父亲不但没有被困难所吓倒,反面更增加了信心和动力。在当时的年代,在生产队靠挣工分吃饭的背景下,为养家糊口,我父亲白天生产队挣工分,傍晚收工后随便吃点冷饭立即赶赴我外公家,在打理好当天杂乱的家务后再挑满第二天用的水缸、安排好第二天的生活所需,再背着我小姨摸黑去七八里路外的包村挑风驱湿,等到回家,时已是深夜十一二点钟,这样,日复一日,每天都得跑近二十里骑驱小路、累了田塍上歇一会、渴了溪沟里捧些水。又因我外公外婆慢性长病,连续的五六年里,我父亲一直四处打听求医信息和名望医生,也经常放弃挣工分的时间,带些干粮推着手拉车翻山越岭艰难步行去四五十里路外的赵家、盛兆坞等地,定期为我外公、外婆求医问药。这五六年的一直坚持,我父亲从无怨言、也从没有退却的想法。

1967年年底及至1968年年初,我外公外婆终因长期的病魔侵蚀相继离逝,留下年仅8岁且体弱多病、瘦骨如柴的小姨及二千多元的债务和即将被白蚁蛀空摇摇欲坠的一间半老楼房。

事已至此,好在这些年来,我外公所在生产队的村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无不被我父亲的孝心坚持所感动,一致同意让我们全家迁入老新屋生产队,艰难重拾我外公外婆留下的炊烟。

六、迎难克艰

1968年上半年,我们全家5口迁入阮市公社下檀大队老新屋生产队,使致成为6口之家(父亲、母亲、小姨8岁、我们三兄妹即:6岁4岁2岁),身背二千多元债开始了艰难的维家。

1968年下半年,我外公留下的几间楼房,因白蚁蛀空,实在不能住人了,我父亲在毫无资金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拆掉重建,再次向亲盟好友10元20元的恳求筹借,并利用老房拆下能用的材料盖了三间平房,在原有欠债上又垒起了800多元的债,这对本已生活艰难的家庭而言更是雪上加霜。这近三千元的巨额欠债、护养我们四个小孩的责任和部分借款到期需提前归还的压力,时刻在我父母的身上层层加码,肩上的担子与其说是千斤重担,倒不如说是万斤重担。

现实既是如此,为了不馈对父老乡亲让我们举家落户的好感和亲盟好友的全心支持,我父亲从来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增强了克服困难、战胜困难的信心。

那时,在生产队都是以靠工分吃饭的年代,村民(以前叫社员)以种田种地为生,劳力多吃口少的人家,一年能有二三百元的丈余是村里传诵的美谈,而劳力少吃口多的人家,一年到头还得亏欠生产队一二百元是常事,像我们这样的6口之家,吃闲饭有4口,就亏得更多一些。

为了多挣点工分,为了年终少亏些,我父亲在生产队从来没有休息日,同时也从来不想休息,重活累活抢着干,或晚上要加点干的活争着干。每逢下雨天或农闲季,生产队可以休工,而我父亲总是向队长恳求安排点农活做,甚至有时候经常是带病坚持劳动,以希望年终方案(农村以前的年终结算叫考方案)能有点丈余,归还一点欠债。可等到年终方案出来亏空数却总是在亏空的户数中最大、倒数第一,原因很简单:我们家劳力最少,吃口最多。

但生产队有规定,亏空户必须交入现金补亏,才能分足口粮。可我父亲哪有现金交入,生产队只能扣押亏空数折算的口粮。

由于正常口粮的欠缺和没有收入的支配和零用,也没有能力及时支付我们即将陆续上学六毛钱一学期的学费,更谈不上欠债的早日归还。怎么办?我父亲一直在苦思和探索中。

在随后的日子里,随着我们4个孩子有些渐渐懂事,我父亲一方面利用起早贪黑的时间,在自留地里多种些小麦、蕃薯、蚕豆、萝卜、土豆等之类的杂粮,来弥补日后的口粮欠缺;另一方面,当时家家都养猪的同时,我父亲带领我们同甘共苦,养了些蛋鸡蛋鹅蛋鸭之类的副业,以日后生蛋换钱补急还债。但这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有时候碰到“割资本主义尾巴”到村核查,我父亲只能是忍痛宰割流泪处理,日后东山再起;再一方面,我父亲坚持省吃俭用,把家里多余的杂粮和省下来的布票肉票油票等之类的票证,只要能换钱的,哪怕是给最少的钱,统统换钱;那时候就连我们自己家生产的蛋偶尔有碰裂的,父亲也舍不得让我们吃,我们的童年只有在年三十有肉吃,正月初一穿新衣是最快乐的。这样,我们跟随父亲经过近10年的艰难拼搏,终于在1978年年底还清了缠在我父亲身上的三千元债务。再经过同样的坚持和努力,1986年又拆掉(1968年造的)三间平房,盖起了四间楼房。

七、快乐回忆

我父亲现在已86岁高龄,虽思维有些迟钝,但每当八一来临之际及八二三炮战的那个日子,眼前总是浮现那天空雄鹰翱翔、地面炮火连天的场面,每每向我们说得依然有序。尤其是父亲观看了中央电视台《国家记忆》栏目推出的大型文献记录片《一九五八炮击金门》后,觉得又是一次身临其境的重演,内心的感觉总在不断的向我们提示:台湾是祖国的神圣领土,有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有人民解放军的坚强后盾,台湾决不允许从祖国的怀抱中分裂出去。

这就是军人的本色:即使退伍了,也永不褪色!

2022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