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问朋友刘凤鸣：“你看视频二舅了吗？你二舅在世那会儿，你咋不知道拍个片。”刘凤鸣答：“那个瘸子只代表导演一个人的二舅，不代表所有人的二舅。”

二舅，是一个令人痛心的称谓，只有出生在计划生育之前的人，亲戚里才有二舅，但二舅不幸都是苦难的一群。

出生在计划生育之后的年轻人，对不起，二舅已被流产流掉了，他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连当瘸子的资格都没有。

刘凤鸣的二舅，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生产队赶马车。穷了一辈子，但他没有窝窝囊囊的死掉，而是因正当防卫，生的堂堂正正，死的正气凛然。如果活在世上，遇到高明的导演，有可能比现在短片里的二舅更加悲壮，更加鼓舞人心。

可惜，同样是二舅，他没那么励志，没那么高大，没那么坚强，更无法成为命运的强者，无法活出自己的尊严。

过去有句话，一个人要求越低，幸福感越高。短片里的二舅要求很低，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初连残疾证都不给他，那时最幸福！十年后给了，他要求高了，一定开始痛苦了。他幸福地打了一辈子光棍儿，如果有女人嫁给他，此二舅该多么痛苦！只是不明白，狗不嫌家贫，外甥不嫌舅舅丑，拍片的外甥应该时刻和舅舅生活在一起才对。

可惜，二舅视频的导演，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昨天二舅当地卫生院的人出来否认说，他二舅的残疾，不是医生打针造成的。这下二舅作为宣传片形象大使的角色泡汤了？一地鸡毛，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大舅不认他二舅！

刘凤鸣对着视频，越看越恶心。写了一篇《车把式》，怀念自己的二舅于德臣。

01

你赶车的鞭子，仿佛只朝天甩了一响，生命的太阳就被你匆匆赶下了西山。回望远去的车辙。年轻时满载的一车又一车计划经济，卸到院子里却是一堆又一堆贫穷。除了一把白胡子，到头来全部家当，竟不值半匹红绡一丈绫。

02

车上的马，换了一匹又一匹。健壮得胜过成吉思汗的乌龙驹。远行的路，山一程水一程，你知道哪条路直哪条路弯，哪条路平哪条路颠，你清楚哪条路窄哪条路宽，哪条路湿哪条路干，却一辈子没有追上富裕的梦想。

03

孔子在你这个岁数，也曾在陈蔡两国之间迷失，但他最拿手的六艺却是驾驭天下这套马车。他说只要抓紧法令的缰绳沿着仁爱的方向，百姓的大车就会丰衣足食。孟子接过孔子的马鞭，直来直去地抽在梁惠王的脊背上，告诫他只要分给每户五亩薄田，七十岁老人过年时就能吃上一顿肉。

可惜你今生与这两位驾车圣手无缘，你只能跟着喇叭挥鞭高唱《青松岭》，死后被草草裹进四处透风的棺木。直到咽气前，也吃不起你平生最爱的猪头肉。

04

那一年，年老的你正赶车前行。马车忽然狂奔起来。原来一家造反起来的村官，在路上和儿子放鞭炮。马受惊了，撞到了那人的儿子。谁知，那人不容分说，唤来七个打手围殴你一个人。在生命最后一息，你用鞭杆刺穿了一个打手的左眼，与匪徒同归于尽。

05

多年以后，雪打在你长满枯草的坟头，像芦苇荡里冻在冰面上的孤舟。只有萨满二神鼓，知道你的鬼魂在瑟瑟发抖。天是冷的，地是冷的，坟前的祭品也是冷的。一盘马肉仿佛冒着热气，那匹为你拉车的老马，虽然已宰杀三日，还依然伴随你大口大口地呼吸。

06

如今，有些人绞尽脑汁地赞美贫穷和苦难，他们却不知只有从二舅本人嘴里发出的赞美，才是真正的光荣，更不知一只羊把狼推上百兽之王的宝座，它会第一个被吃掉。不是狼饿了，而是这只羊的谎言太多，将来这只羊如果把狮子推上王位，狼担心自己会死得会很惨。[作者：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