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风景》电影截图
1.
我记得在沈阳北站换乘的夜晚。那天我要去海拉尔,从高铁换绿皮火车。半个小时换乘时间,中间扫了七八次健康码,山路十八弯一般通过检查,还要填一个行程登记,进到火车站二楼,空荡荡,黑飕飕,只有去海拉尔的检票口排了长队。那里有手上留下烧伤痕迹的女人、穿绿色大衣的黝黑男人、扛着大袋的工人,也有年轻女人和长得像梁龙、范伟的人。去海拉尔的火车空间狭长,床铺下没有放行李箱的地儿,睡在上铺,只能靠别人帮你递行李箱,托到上铺边的储物柜。我睡在上面,脚蜷缩着,身体好像《悬崖》里躲避高科长一行人搜查的顾秋妍,耳边旮旯旮旯东北声音,想起双雪涛、班宇、郑执写的东北小说,也想起王建国、李雪琴写的段子。长长的黑夜通往东北以北的林场。一个我从未去过又感到熟悉的世界。那一天,我在那里不认识一个人,却感到再次被抛到未知之地的喜悦。我把自己的所有设想放下,等待在路上一切未知的冲击。
2.
秋天,鄂温克朋友D的母亲格格带我们去草原。格格是一位热情好客的女主人,她感慨自己老了,但我在她身上看到的是生命力。她可以连续两天驾车来回六个小时都精神抖擞,看抖音,教授鄂温克语,热衷于接受新事物,还动起了讲神话故事的念头。
我们那天从巴彦托海镇出发,向鄂温克草原的深处行驶,一路上我们仿佛来到了塞上江南,附近有个诺门罕战役遗址陈列馆。车开到半道,经过萨满天葬的地点,鄂温克人会把糖果或牛奶糖投掷出去,作为对萨满虔诚的纪念。萨满选择天葬,并不留下墓碑,但鄂温克人能够准确记住萨满葬在哪里。在他们看来,萨满是鄂温克族里能够与神灵感应的人,萨满并不是等级名称,不是说一个人成为萨满就是鄂温克族里最优越的人,萨满是族人对于通灵之人、聪慧之人的尊称。我乘车在鄂温克草原深处,格格期间几次停车,都是在萨满的葬身之处,或者鄂温克族眼中的圣地。
一路向西,到达目的地。那是格格亲戚居住的蒙古包,在辉道嘎查、木毛当、乌兰保力格嘎查之间。那地方原来叫九间房,因为当地人最初在这里建了九间房子。我们到那儿时,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位憨厚大叔,他养了一条金毛大狗,名叫可可,这是他家姑娘起的名字。有趣的是,我的名字叫宗城,而这位大叔名叫希德日胡,在蒙语里有忠诚的意思。
我走下车来,向草原张望,远处是天际线上朵朵棉花般的羊群,近处是草垛子、蒙古包、金毛大狗。草原上的狗讲礼数,不进蒙古包,只是在门口守着。除非狗受了重伤主人把它抱进来,否则它不进去。
希德日胡住在改良版的蒙古包里,这种蒙古包中间立着一根铁柱,四面用铁条固定,披上外面白色里面红色的布料,相当于把原来的木架改成铁架,即便在强风之中也不会被轻易吹倒。在他的蒙古包里有Wifi,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很适合躺一下午。铁篮子里装着牛粪,箱子里有草原民族常见的毯子和帽子,挂着一幅装饰画。
蒙古包里没有水龙头,大家用清水洗手,清水是从附近的井里打的。希德日胡家属于鄂温克草原里的标准人家,他家除了蒙古包,还有装修好的现代化平房,电视、空调、热炕头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弓箭。现在他们已经不用弓箭打猎,鄂温克人在20世纪时就已经用上了猎枪了,而射箭在如今主要用于比赛,属于那达慕项目,它同时也被视作一种民族文化符号。
我们抵达的那天,蒙古包里还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他们都是格格的朋友。那两位女性一位名叫乌云娜,巴尔虎蒙古族人,她的名字寓意智慧。一位名叫图雅,鄂温克族人,图雅译成汉语是曙光、霞光的意思。至于那个男人,他名叫那仁巴图,在蒙语里寓意强劲的太阳。我管他叫大叔,他的体态结实,宛如武侠小说里的一方枭雄,在朋友那儿绰号南霸天。据说他曾经有一个爱人在香港,为了见到爱人,他独自坐火车去香港。在香港他认识了一个铁岭人,赵本山老乡,就任她做了干姐姐。
3.
我在去海拉尔的火车上认识了一个满洲里人、一个黑龙江人。满洲里人说现在进不了他的故乡了,那里三年来有九轮疫情,一例病例出现,城市就进去管控状态。很多外乡来满洲里的都离开了,这座胡波在《大象席地而坐》里描绘的希望之地,现在是失落之地。大哥是从广州北上,估计是在广州打工,对床就是他媳妇。黑龙江人现在住辽宁,做小本生意,他的儿子在海拉尔。他们问我做什么,我说我是记者,因为说自己是记者,做报道的,别人就容易对你敞开心扉。一个人对熟人说着谎,对陌生人推心置腹。大哥推荐我一定要去恩和看看,说那里很美,有一个俄罗斯民族乡。我说在中俄边境,信号会不会说我去了俄罗斯,心里有些忐忑,这不就成了出入境人员。我想我人生中第一次去俄罗斯,可能就这么交待了。
保罗·索鲁喜欢坐绿皮火车,他在1980年代坐绿皮游历中国。那时候,飞机和高铁还没有融入寻常百姓家,知识精英和有钱人经常坐绿皮火车。索鲁在车上听见读书人谈论起自由的新风,也感受到中国人对于金钱、阶级和实用性的敏感。如今,绿皮火车成了彻彻底底寻常人的出行工具,尤其是对于去边境之地,没有高铁直达的地方,异乡人重返故乡是超过24小时的路途。
这可能是我去远方更喜欢火车,而不是飞机的原因。一方面是害怕空难。我打小有这个情结。另一方面是,在火车你能交朋友,在飞机很难。飞机很快就到了,但所见只是风景。火车很长,是一个生活的例外状态,当你意识到你有一个确定的目的,你有理由让自己慢下来,就是你和另一个人,可以聊天的时候。今天的节奏很快,快有时候意味着一无所有。
4.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发表作品的喜悦。那时投稿给一个新媒体平台,第二天就发了,没有稿费,因为是二条,浏览也只有几百,但我却很高兴。
我对于文学和写作的热爱来源于虚构,虚构是人类为超越凡俗肉身创造的通灵行为,是祭祀、魔法、巫术、宗教、信仰等形式的文本投射。学生时代,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读小说,就好像每一个爱做梦的人都会有一个和文学接触的时刻。这不代表我要美化文学,只不过在当时,在一个三线城市出生的青年心中,文学就是我想象世界的一面镜子,即便我上了大学,参加各种考试,我内心最喜欢的还是阅读和写作。
于是我决定写作,从最开始每天写1000字,到每天坚持写3000字,期间写过音乐评论、足球评论,也写过石沉大海的小说、诗歌,投稿大多没有回音,编辑说一句暂不采用都是幸运,能在公众号发一篇推文,有几百块钱稿费,就能开心睡个好觉。
大一下学期,我开始给北京的706青年空间写推文。706是一家举办文化活动的公共空间,它位于号称“宇宙中心”的五道口,氛围犹如线下版的人人网、豆瓣,是中国较为活跃的青年思想阵地,在小城市,这种空间几乎绝迹,我是在北京才第一次接触它,那里的同龄人反思传统工作,探寻不一样的生活可能性,公务员、青年教师、田野调查者、民谣歌手、自由职业者等平等地在其中讨论公共议题。
706不是一个理想的乌托邦,它有很多现实问题,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它打开了生活的一扇窗,照见人生路上的不同选择。许多人并不清楚自己真的热爱什么,而习惯了被安排的人生,但或许,不存在唯一值得过的人生,遵循内心所爱,走你渴望的那条路,结果未必是好,但至少,那是你自己真正走过的路。
5.
在北京五道口706青年空间,曾经有一只猫叫卡门。卡门本不叫“卡门”,卡住的门多了,也便得名“卡门”。
作为706的常驻生物,它可能是整个五道口看得最远的猫。隔着透明的玻璃朝下看,五道口的繁华众生,尽收它的眼底。马路上青年匆匆,卡门懒打一声哈欠,又缩回小剧场。每天,它都要睡个回笼觉。
卡门睡无定所。图书馆、小剧场、咖啡厅、阳台,甚至楼道,都曾留下它憨态可掬的睡相。它可以以书为枕,也可以四脚朝天;它可以卷成一个毛茸茸的甜甜圈,也可以像贵妇般怩娇。大二五一假期的时候,我在706的小剧场打地铺,约莫到了七点,睁开双眼,卡门就靠在一旁的沙发上。它双眼洞亮,却又一脸无神,你用指尖揉揉它,它也全无反应,这令我想起我起床后的“空白期”,兴许猫也有“空白期”。
在706,卡门生来一副让人怒不起来的模样,软绵绵的身子、滑溜溜的绒毛、圆碌碌的眼睛,双腿一趴,倚在沙发上,睡了一个下午,第二天清晨,又见它睡在沙发上,随后打几个滚,伸一伸懒腰,又将自己的毛上上下下舔舐打理,才喵呜一声,抖擞身子。
卡门给了706的朋友们很多欢乐,但对706的管理者来说,卡门的屎屁尿是一件麻烦事。它不够自觉,有时就在你眼皮底下拉耙耙,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无奈的是,他们埋头工作着,突然会闻到一坨屎的味道,推开门才知,又是卡门惹的祸。
卡门陪伴706走过了六年时光,我最后一次见它是在2018年的夏天,我以为那只是一次平常的告别,没有久留,两周后,我得知了卡门离去的消息。
706还可以再养别的猫,但卡门是不会有了,永远也不会。时间就是如此,总是不断的告别,就像作家刘以鬯在《迷楼》里的感慨:“幸亏时光不会倒流,否则万物一定会朝旧岁月里疾步奔跑。”
6.
我最后一次见到完整的706青年空间是在2018年6月27日,那天我凌晨四点才睡,恰逢阿根廷与尼日利亚的生死战。我是一位梅西球迷,梅西获得世界杯是我那一年最大的心愿,但天意弄人,阿根廷小组赛前两场,第一场1:1冰岛,梅西踢丢点球,第二场0:3克罗地亚,梅西碌碌无为。惨败克罗地亚那场,我两眼一黑,一度以为全完了,阿根廷的小组赛出线完了,梅西的世界杯梦想完了,他的国家队生涯完了。我郁闷了一整天,没想到原本被视作小组最弱队的尼日利亚却在第二轮赢了冰岛,使阿根廷重获希望。第三轮开始前,那一组的出线形势扑朔迷离,除了两战全胜、确定出线的克罗地亚,阿根廷、冰岛、尼日利亚,三支球队争夺最后一个出线名额。阿根廷的局势最凶险,必须取胜尼日利亚,还要指望冰岛不胜克罗地亚。第三轮比赛时间就在6月27日凌晨2点,我在706的花生食堂强撑着睡眼,2点钟的时候,花生食堂剩下四人,都是看球的,四人里,阿根廷球迷有仨,剩一个杨树看戏,他提醒我们别跺脚,怕楼下举报。那场球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比赛之一,80分钟前的一切都朝着阿根廷失败的方向走去,梅西已没有体力,尼日利亚反击精确,桑保利像个被诓骗的孩子急得走来走去,看台上的马拉多纳跟嗑药了一样。
然而,第八十六分钟,奇迹出现了。
左后卫罗霍插入禁区,他的进球让阿根廷2:1再次领先。就在同一时间,克罗地亚同样领先了冰岛,原本濒临绝境的阿根廷,瞬间起死回生,整个球场沸腾了,我和朋友也沸腾了,欢呼声一下子淹没了花生食堂,有人反复念叨:“上帝拯救了阿根廷,上帝拯救了阿根廷!”球场上,激动的梅西骑在了罗霍的身上,罗霍背着他狂奔庆祝,那个画面成为了那一天的经典瞬间。此前两周,梅西都垂丧着脸、心事重重,但那一刻,他像一个孩子一样露出笑容。虽然,后来阿根廷还是被当届世界杯冠军法国淘汰了,但那天的开心是真的,转眼间又是一年世界杯,梅西还在为梦想而努力,706本部已经不在了。
7.
在北京,我去过几次皮村。冬天,去皮村最切肤的记忆是冷,渗入骨髓的冷。出发前,朋友提醒多穿衣服,带上暖宝宝,我以为至多比五道口冷几度,去到皮村,站在新工人剧场门口边,我才知道有多冷,就像从华北平原抵达了东北的大雪天,你站着,不跺脚,脚掌就像冰封住一样,如果用刀割下来,兴许就是一块块僵住的冻肉。
剧场内没有暖气,劳动者都是顶着严寒上台的,台下是工友和城里来的学者、大学生,旁边几个大袋子,装着厚厚的羽绒服,一位戴棉帽的面善的小哥说:“这里有衣服,别冻坏了!”这些大衣都是为观众准备的,看完还回去就好。中途,我见到一位许久认识但不曾谋面的朋友,他以前在皮村住,我问:“你们这住的地方供暖吗?”他说:“前几年没有供暖,今年有了。”我想到那一个个北方大雪纷飞的苦寒夜晚,当三里屯的人们开心地庆祝雪花的落下,仅仅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却可能是工人们裹衣加被仍驱不散的寒气。
夜晚,我们就是在这样刻骨的寒冷中看完了《劳动交流市场》,这是一部改编自劳动者真实经历的非虚构戏剧,主创们在简陋和艰苦的条件下创作出一部真情实感的作品,这里的愤怒是真实的,这里的团结也是真实的,它质朴、野性、抗争、不顺从,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即便和工业条件非常成熟的剧作比较,仍是一部毫不逊色、令人动容的作品。
剧作结束后,村里的阿姨热心地端出一大盆汤圆,组织青年们一碗碗分发给大家,天气是寒冷的,但每个人手上是温热的食物,我想起跨年时706青年空间本部唱起《国际歌》的夜晚,来自不同群体的青年,在一个他们可能根本不认识的歌手的鼓舞下,在新十年的开始自由地唱起《国际歌》,歌词说: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 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就没有什麽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8.
在上海思南路,我曾经遇到一位上海太太,她姓陆,我管她叫陆阿姨。我们在一家饭馆见面,等老伴的时候,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点了和我一样的混沌和葱油拌面。她说,我是上海本地人,侬晓得伐,1936年,我出生在上海。我说,那您岂不是见过张爱玲。她说,张爱玲跟我先生是老乡,我先生也出生在上海,我和他小时候是邻居。住大世界,大世界你去过不?但后来抗日战争,我们搬到了长乐路。
他先生原籍浙江舟山人,舟山一脉,来上海是很多的,但或许是她记混了,张爱玲祖籍似乎在河北,倒是王家卫出生上海,祖籍舟山。她先生的一生很传奇,即便世道变更,眉毛花白,仍能一眼看出军人的风采。这位先生1931年生人,今年89岁,三十年代,鲁迅还在上海,共产党还在搞革命。他们童年时认识,青梅竹马,大学,陆阿姨去了兰州,后去大连做石油建设,陆先生去参了军,他曾是一名共和国的海军士兵,退役后回到上海。现在两口子过着安详的生活,儿孙辈都在上海土生土长,其中一个孙子交大毕业,去了华盛顿,女友是复旦大学毕业,总之三代人下来,已经是上海典型的知识家庭了。
如今,他们坐在我面前,一个慈祥慷慨,一个眉骨英朗。陆阿姨云淡风轻地说,自己一家遭遇过日军轰炸,经历过建国,参与了上山下乡,也从大跃进、文革、改革开放走到现在。而窗外已经时移物换,昔日革命的据点如今已是远东大都市最繁华的景观,人潮来来往往,时代告别革命,那天傍晚,我送别陆阿姨和先生,老先生推着轮椅,在夕阳下慢慢远去。
9.
今年春天,我出了人生第一本书。当我拿到了新书环衬页,准备写寄语时,那一刻我深刻意识到,我妈让我好好练字是非常有道理的。
10.
大一开学前,父母随我赴津,我们提前三天在学校南门外下榻。那几天雾雨迷蒙、灰气沉沉,偶有阳光也畏畏缩缩。我和母亲约定好一周至少一次电话,到后来,我断了好几周,总是母亲打过来,我说自己忙。
每一次打电话,母亲都会絮絮叨叨,与之相比,我的话不过寥寥。我问母亲的话很陈旧——最近怎么样了?睡得好不好?老家还很热吗?家里的热水器换了么……还有,煮完饭记得关气,别看电视打电话给忘了……这么多年,母亲的性格从来没变,就和我与她的通话,也总是一样的内容。
在北方,我总是被一些重复的情绪缠绕,周而复始。我对家情感复杂,离别的时候,我会不舍,可在外地通电话,又总是自己先挂。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家里就只剩母亲和父亲了,甚至有时父亲也会离开,他有段时间去云南打工。这样的话,母亲就成了所谓的空巢老人。
年纪大了以后,她受到伤病的困扰。就在上个学期,当我还躺在宿舍床上打字时,哥哥发来一条微信,说母亲摔伤了,要我打个电话关心下她。母亲说不严重,但后来我才知道,她为此看了两次医生,可两个月后也没好利索,她说是因为年纪大了,受伤处永远也不能痊愈如初。
寒假,我回到家乡,夜色里,影剧院对面的公共厕所还是那么简陋,在我家的小区,顺着窄窄的小道,旧屋楼下的灯泡孤零零地在黑夜中闪烁。回到家后,电视上放着父亲母亲爱看的电视剧,他俩对着剧里的少男少女,互相笑谈。此时,母亲用的手机,还是一台小灵通。
有一天,母亲拿着她的小灵通,眯着小眼,问我:“这个手机怎么发短信来着?”我笑她怎么还没学会,就一板一眼得示范给她看。试了很多很多遍。好一阵后,她笑着拿起手机,给我看她写好的短信,屏幕上亮着几个大字
——宗城,我们都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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