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光绪年间,津(天津)沧(沧州)东方圆数百公里的地域内,出一位大名赫赫的人物袁凤祥,此人排行老三,人称“袁三爷”。
袁凤祥自幼喜吃薄饼子卷泥鳅,为此人送外号“袁三薄饼子”。
袁三薄饼子生性狂傲,喜欢斗雌争雄,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长大后,吃喝嫖赌,架鹰走狗,一味地胡造海玩。
父亲无可奈何,料定儿子将来必要惹事生非,祸及袁门,临死前把儿子叫到床前,说,“三儿啊,我当津河知县二十余载,挣下这偌大家业,是够你们吃三辈儿的。我死之后,望你安分守已,北不要惹刘高廷,南不要招窦新桥,东不要碰董广龄,切记切记!”说完撒手西去。
父亲去世后,袁三薄饼子对父亲的临终遗言很不服气:“刘高廷咋的?窦新桥咋的?还有那个董广龄,又咋的?他们也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卵子,老子比他们一点都不少,凭什么要害怕他们?嘿,三十里地追蚂蚱一不为那口肉,就为这口气!老子偏要招惹招惹他们,看他们能把老子的卵子咬下来!”
袁三薄饼子的父亲为什么临死前谆谆告诫儿子不要招惹刘、窦、董三人?
原来这三人都为津南沧东巨霸,家大业大,称雄一方,再加上袁三薄饼子,的确称得上四条强龙。北龙刘高廷,为天津南太平村大财主;南龙窦新桥,人称“窦八爷”,为盐山县首户;东龙董广龄,则为渤海以西齐家务一霸。三人三霸三条龙,打个喷嚏就是雨,难怪袁父对儿子不放心呢。
时隔不久,袁三薄饼子首先斗上了南龙窦新桥。
这年,盐山窦新桥的侄女嫁到了沧县凤凰店袁家为妻。出嫁这天,为显示娘家尊贵有地位,窦新桥亲启大驾来凤凰店送亲。娘家那边来了尊贵客人,婆家这边自然也要有同等身份地位的人相陪,袁三薄饼子自然被请为座上宾。
且说一顶花轿吹吹打打来到袁家,新人拜完天地,被送入洞房,男客女客各就各位,分别就座。
帮忙的人热情似火,将窦新桥一行娘家高客引入客房。袁三薄饼子作为陪客的,按理说应该出门迎接。可他有心要借机斗一斗窦新桥,故意门不出,炕不下(北方待客一般都在炕上),躺在炕上抽大烟。
窦家与袁家是前几辈的老表亲,论起来袁三薄饼子应叫窦新桥表兄。窦新桥本是一方霸主强龙,见袁三薄饼子不去门外迎接,原本就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今见自己来了,袁三薄饼子不光不理,仍是悠闲地抽他的烟。那火儿“噌”一下就蹿上来了。自己外出谁人不是远接高迎,哪里遭受过如此冷遇?他本想发作,但考虑到今天毕竟是自己侄女的大喜之日,闹将起来不太好,便强压怒火,但话中带刺儿地挖苦道,“表弟好大的架子!你真是家大业大目中无人啊!放心,我窦某人再穷,要饭也不会到你门儿上!”
袁三薄饼子闻听这浑身是刺的话,不由得坐起身来,在烟盘中磕了磕烟枪,慢吞吞地说道:“哟,是表兄啊!我说怎么听着这么铜臭味儿呢!你就是趁俩钱,也犯不着这么挖苦寒碜你表弟啊!”
二人话不投机,谁也不买谁的帐,言来语去,便叮当了起来。二人话越来越多,气头子也越来越大,众人苦苦相劝,也是白搭。只听袁三薄饼子挑衅道:“我说表兄啊,你别梗梗着脑袋充六个脚指头的,不服气咱俩来场官司玩玩?”
大庭广众之下见袁三薄饼子叫了板,窦新桥自然不会充孬,一拍桌子硬挺挺地回敬道:“来就来!你以为八爷怕你不成,谁告谁?”
“话是我说的,当然你告我了!”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衙门见!”说完,饭也不吃了,气哼哼带着人走了。
这就样,袁家的喜宴让袁三薄饼子给搅了。
因袁三薄饼子住地隶属沧县,窦新桥隶属盐山县,官司得到沧城衙门打。窦新桥送上厚礼,一纸状子将袁三薄饼子告下了。
不久,沧城衙门派了两个公差去风凰店拘传袁三薄饼子。二公差一进风凰店便大喊大叫:“袁三薄饼子在哪里?袁三薄……”那个“饼子”还没出口,忽觉后面有人跟上来,将两根硬梆梆的东西顶上了腰。
二公差急忙回头一看,是两根黄灿灿的金条!二公差会意,马上点头哈腰,嘴里“啊啊”着,皱纹眉毛全是笑。顶金条的人道:“别喊了,这儿就是袁三爷府门,我奉三爷之命,恭候二位多时了,府上请。”
二公差鸡啄米般答应着“好好好”,随家人进了袁府。袁三薄饼子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见二公差进门,说声:“来啦,坐吧!”便又闭上了眼晴。
二公差哪里敢坐?拱手施礼道:“袁三爷,小的奉太爷之命,前来请您去衙门议事,您看…是不是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袁三薄饼子慢慢睁开了眼晴,牙疼般“咝哈”了一声直:“二位公差,你看袁某人近来身体欠安,烦劳二位回禀你家老爷,就说袁某人过几日再去府上拜望。噢,对了,顺便给你家老爷捎点东西,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带的!”说完、指了指客厅一角戳着的四条鼓鼓挺挺的口袋,道:“这是四口袋银子,两口袋送给你家老爷买点酒菜吃,那两口袋你们二人一人一条,就算衰某人送给你们的太太买朵花戴戴吧!”
闻听此言,二公差的眼全直了,大张着嘴,一时竞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三薄饼子见银子的威力显示了出来,暗暗一声冷笑,嘱附道:“来呀,先带二位公差去用饭,回头派辆大车把东西和二位一同送回沦州去!”
时隔不久,沧州衙门下来公文,袁三薄饼子胜诉。窦新桥落了“诬告良民,无事生非”的罪名,被判监禁一年。
窦新桥万没想到自己送了上千两银子竞落了个这样的结果,积愤成疾。为了免除牢狱之苦,赶紧又变卖家产多多地给沧州衙门送银子。几番折腾后,牢狱之苦虽然免了,由此却搭上了多半个家业。窦新桥遭此重创,从此蹶不振了。
袁三薄饼子见用四口袋银子就斗败了南龙窦新桥心里很得意。心里话,姓窦的已成为我手下败将,等有机会,老子还要再斗一斗北龙刘高廷!
刘高廷乳名“廷儿”,身上披有光绪皇帝亲赐的黄马褂。他的儿子在朝为官,那真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自家门前跺跺脚,天津道台衙门也颤悠。
相传,有一年刘高廷外出闲遍,见一群羊正在啃吃自己麦子,刘高廷让人将放羊的羊倌狠揍一顿。岂料,这羊倌大有来头,主子竟是当朝刘皇妃。刘皇妃闻报大怒,觉得这是打狗欺主,差人将刘高廷抓入京城下了大狱。
刘高廷的儿子时任六品京官,曾是三十六名进士第四名。几次前去探监,刘高廷拒而不见。儿子不知为何,多次恳求,刘高廷这才允许儿子进监。但背对儿子,一言不发。儿子诚恐诚惶,跪地磕头,央求爹爹开口说话。
刘高廷还是身不转头不回,问道:“你是谁呀?”
“唉爹呀,您气糊涂了吧?我是您儿啊!”
“哼,你不是我儿!有做官的儿,哪有下大狱的爹!”
儿子闻听,脸顿时像被人扇了几掴子,羞得通红通红,一句话也没说,起来就走了。
回去后,儿子四处奔走,联络了三十六名同科进士和一百多名文武官员,上书光绪皇帝,联名保本,保不下刘高廷,愿全体辞官。光绪帝大惊,急忙召见垂询原因,当即赦免了刘高廷。为了安抚百官之心,又亲赐了刘高廷黄马褂一件。刘高廷自从有了这件黄马褂,如虎添翼,更是了得。
话说这一年,静海县大高庄死了一位高翰林。高翰林薄曾是津南名流,喜欢结交朋友,死后地方上一些有头有脸的名绅自然要去吊唁。刘高延先去了一步。上礼后,便躺在客房炕上抽大烟。这时,袁三薄饼子也来吊唁,上礼之后被簇拥着去客房休息。有人高声唱喏:“沧县袁三爷驾到有请。”
袁三薄饼子神气十足地大步朝屋里走。刘高廷对袁三薄饼子斗败窦新桥的事早有耳闻。他自恃有钱有势,压根儿就没把袁三薄饼子放在限里。闻听他进了客房,动也未动,仍躺着抽他的大烟。
袁三薄饼子早就认识刘高廷,见刘高廷众人面前如此轻慢自己,那火儿“赠”一下子就蹿到了脑袋皮儿。他明知故问地用手一指道:“这人是谁?”
帮忙的赶介绍道:“三爷,您不认识呀,这不是天津大名赫赫的刘高廷刘二爷嘛!”
“噢一”袁三薄饼子拉了个长声:“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廷儿廷儿的!”
刘高廷年长袁三薄饼子二十多岁,众人面前被乳臭未干的袁三薄饼子当众直呼乳名,你想心中能有多气吧,但他强压怒火,没有发作,歪歪身子眨巴眨巴眼,也是明知故问地用手一指:“这人是谁?”帮忙的赶紧做了介绍。
刘高廷阴阳怪气儿地“噢…”了一声,反唇相讥,也学着袁三薄饼子的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袁三薄饼子啊!这地方可没泥鳅让你卷着吃呀,大嘎牙(一种浑身带刺的鱼)你敢不敢卷?哈哈哈!”
袁三薄饼子被刘高廷当众呼起外号,那脸“腾”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子。他生性怵过谁?见刘高廷跟他叫起了劲,一拍桌子道:“有啥敢不敢的,你这条大嘎牙,我这个薄饼子卷定了!办完这件事,咱俩也来场官司,大牢里你可再闹一回不认儿!”
刘高廷当众被袁三薄饼子揭了短,“赠”一下子跳下炕,额上青筋直蹦,手指袁三薄饼子的鼻子道:“姓袁的,我可不是窦新桥,咱骑驴看唱本一走着瞧!”
袁三薄饼子不甘示弱,回敬道:“好吧,刘二爷,袁某人奉陪了!如去沧州衙门打官司,千万要光临寒舍喝杯茶哟。”
刘高廷鼻子都气歪了,“哼”一声道:“放心,小袁子,二爷要去沧州,一不会走你袁家的路,二不会喝你袁家的水,这个大话我还是敢说的!”
袁三薄饼子一龇牙:“二爷言重了,言重了!”说完自己竟自笑了起来。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插言。
刘袁二人正式互下了战表。
刘高延实在咽不下心头这口恶气,回去后便把袁三薄饼子告上了天津道台衙门。因为他知道,沧州衙门已让姓袁的买通了,官司打起来于已不利。
不久,天津道台衙门差人来传袁三薄饼子。袁三薄饼子觉得这回不去不行了。自古衙门朝南开,认钱不认人,与姓刘的打这场官司无非多多地送钱。自家有的是银子,这回正好派上用场。当即差人套车拉上银子走了天津。上下使钱,银子开路,以求赢下刘高廷。
岂料,送给天津道台的两口袋银子和十根金条,一个子儿都没收,全给他退了回来。袁三薄饼子这下心里敲了小鼓,不知症结出在哪里。
不久便过了堂。只见刘高廷端坐大堂一旁,面露微笑,不时地撇撇嘴角,以示轻蔑。再看道台大人,一脸的杀气,目露杀光,惊堂木一拍,当堂宣判袁三薄饼子败诉,命人给袁三薄饼子穿上了罪衣罪裙,押入大牢。袁三薄饼子这下可傻了眼,大喊大叫,说天津道台断案不公,他要上诉总督府。
被押入大牢的路上,刘高廷走了过来,昂首挺胸,一副胜利者的派头,冷笑一声讥讽道:“我说袁三爷,你以为你那小薄饼子能卷下我这大嘎牙?真是白日做梦!哈哈哈哈!”
袁三薄饼子被投入大牢后,买通狱官狱卒,天天有酒有肉,出入自由,倒也没受什么罪。不过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决心出去跑一跑,不惜倾家荡产,他这个薄饼子一定要卷下刘高廷这个大嘎牙。
他用重金买通狱官狱卒,让家人穿上自己的罪衣罪裙待在大牢里,只身去了保定府。保定府为直隶总督所在地。听人说,总督李鸿章李大人的大公子特好架鹰走狗行围打猎。
袁三薄饼子灵机一动,便打上了李大公子的主意。
李公子外出打猎,他便天天随着车队一同去郊外荒野。这天,李公子一行人马没走多远,便蹚起了兔子。李公子放出鹰犬。天上地下一起向兔子发起攻击。李公子的鹰犬的确不同凡响,没跑多远,只见那鹰轻轻一点,兔子被掀了一溜跟头,猎犬随即跟上,一口便叼上了兔子,齐刷刷返了回来。以后李公子打猎,走到哪,袁三薄饼子便跟到哪,不住地喝彩叫好。时间一长,引起了李公子的注意,觉得这人满有意思,就问他自己这鹰犬玩得如何?
袁三薄饼子本是来巴结李公子的,见问,赶紧讨好道:“公子这鹰犬的确是玩到家了,不过…”袁三薄饼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公子感到很惊讶。
“恕小人直言,你的这对鹰犬,还不是天下最好的……”
“噢?你说我的鹰犬不是最好的,那…哪里还有最好的?”
“我家里!”
“你家里?我不信!”
“不信?嘿,李公子,我立马回家,把鹰犬带来,咱俩比试比试如何?”
“好哇,一言为定!”于是二人约好了比赛的时间和地点。
再说袁三薄饼子,急急赶回老家凤凰店,带上鹰把式狗把式,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保定府。
约定的那天早上,双方都按时来到了比赛场地,开始“蹚围”赛鹰犬。
瞠着堂着,草窝中瞠出了一只兔子。按事先所约,李公子的鹰犬首先出击。抓兔子的本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鹰一点,猎犬赶上,叼回兔子。
一行人又接着往前蹚没走多远,兔子出现了。
袁三薄饼子说声“看我的!”急命二把式放出了鹰犬。
这对鹰犬捕猎方式的确不同凡响,天上地下,箭一般朝猎物扑去。那鹰也不抓也不点,那狗也不扑也不咬,而是一上一下围着兔子转圆圈儿。圆圈越转越小,越转越近,一会儿就把兔子“拢”到了二人面前。那兔子被圈在当中,一边仰脸瞅上面,一边不停地转着圈,真是东不能去,西不能挪。那鹰犬也不急于捉它,而是变戏法似的和兔子挑逗。
李公子看得二目发直连连叫好。转着转着,兔子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天上的鹰,双爪抱头,一副投降的模样。这时袁三薄饼子上前,一把将兔子抓起来,手中一提,得意地说道:“李公子,给,活的!”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李公子亲眼所见这对鹰犬的精彩表演,觉得既新奇又刺激,由衷地说了句:“还是你的鹰犬好,我服输!”
袁三薄饼子见是火候了,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既然如此,如果李公子喜欢,这对鹰犬兄弟相送了!”
“你…你说什么?”李公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袁三薄饼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情况实在是太意外了,李公子既惊又喜,故意推辞道:“这…这怎么能行呢?如果兄弟愿意,我愿重金购买!”
袁三薄饼子大手一摆,现出十分慷概的样子:“说钱就远了。我再说一遍:是兄弟奉送!名物应该归名主!”
就这样,李公子分文没花,便得了这么一对上乘的鹰犬,自然高兴得不得了。热情相邀袁三薄饼子去总督府做客,大摆筵席,留袁三薄饼子府上小住。袁三薄饼子本也是个公子哥,二人有相同的语言,共同的兴趣,几天下来,把个李公子哄得滴溜乱转,提议结拜为兄弟。袁三薄饼子要的就是这个!当即歃血为盟,行过结拜大礼。袁三薄饼子年长,为兄,李公子为弟。
结拜之后,二人更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一天,李公子问盟兄家庭情况。袁三薄饼子见是时候了,叹口气,不觉流下泪来,便把自己与刘高廷打官司输了的事说了一遍……
李公子正想着报谢兄长相赠鹰犬之情呢,见说,“嚯”地站起身来,胸脯子一拍道:“这还了得!在直隶这块地盘上,谁敢给咱兄弟气受?待我禀过家父,把案子给你翻过来就是了!”
果然,盟父李鸿章李大人出面了,给天津道台衙门写了封信,交给了盟儿。袁三薄饼子有了盟父的这封信,犹如攥上了尚方宝剑,立刻腰杆子挺得倍儿直,兴冲冲回天津找道台算帐。
回到天津后,狱官如见救星般一把拉住袁三薄饼子的手说:“三爷呀,你可回来了!道台大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你偷梁换柱逃出了狱,正要拿下官治罪呢!你回来就好了,就好了。”
袁三薄饼子此时可不是一个月前的袁三薄饼子,只见他“嘿嘿”一声冷笑,晃了晃手中的信礼道:“治罪?哼,谁治谁的罪还很难说呢!走,我这就去找那昏官!”说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道台衙门,“咚咚咚”击起鼓来。
道台升堂。只见道台大人一脸怒气,端坐大堂之上,刘高廷得意洋洋一旁作陪。道台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袁三薄饼子!你…你竟敢串通狱官,私自外逃,你可知罪?!”
“知罪?道台大人,我何罪之有?许你断案不公,就不许我讨还公道?盟父手渝在此:”说罢,将李鸿章的信札递了上去。
道台大人闻听“盟父”二字先是一愣,又见他拿出了总督李大人的亲笔信札,顿时慌了手脚。只见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起身离座,那张脸山长变短,又由短变宽,满脸堆笑,高声吩附道:“来呀,快,快给袁三爷看座!”
再看刘高廷,面对突然变故,那张脸顿时由宽变圆,又由圆变长,又由长变阴。此时他再也坐不住了,“哼”一声,拂袖而去。
道台大人这下可做了大难!一边是顶头上司李鸿章李大人的盟儿,一边是时任三品京官刘大人的亲爹,摸摸哪个脑袋也榔梆硬,谁也不好得罪。无奈,只好息事宁人当和事佬,给双方调解。怎奈是双方都不同意调解,都是志在必得。特别是刘高廷这边,原本打赢的官司岂能再输掉?不惜变卖田产,猛往北京送银钱。
袁三薄饼子这边自恃有盟父的势力,以逸待劳,你卖我就买。官司又拖了一段时间,道台大人反复权衡利弊,不敢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把原定刘高廷赢的案子又给翻了过来,判刘高廷败诉。
刘高廷家产荡尽,最终落了个输掉官司的下场,差点没把他气死。他实在是不甘心啊!这一日,刘高廷在家中闭门谢客,思谋着如何养精蓄锐,进京打这场官司。不料,袁三薄饼子突然来访。刘高廷执意不见,怎奈袁三薄饼子竞自闯了进来:“二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者是客,我们虽然公堂上是冤家对头,可下面我们还是朋友啊!听说二爷贵体欠安,我也实在是精疲力尽了。我想回家小住些日子,不知二爷敢不敢和我同路?”
袁三薄饼子的一个“敢”字激怒了刘高廷,他心中暗道:“姓袁的,你真是欺人太甚我刘高廷顶天立地,从娘肚子生下来怕过谁?眼下官司还得往上打,输赢未定,料你也是弹尽粮绝。我正要顺便看看你的虚实呢!有何不敢的?”
于是说道:“好吧!难得三爷盛情相邀,却之不恭,走!”
二人各乘一辆花轱辘胶皮大车,六匹快马,一路烟尘往南急驰。离开天津约有80里,只见前面两辆胶皮大车挡住了去路,驭手停了车。袁刘二人都不由得将头探出窗外观看。但见这两辆大车装的都是白花花银子,就那么散装着,就像拉车土坷垃似的不遮不盖,阳光下熠熠放光。只听赶大车的高声说道:“三爷,您要的银子拉来了,送哪?”
袁三薄饼子得意地看了刘高廷一眼,挺不当一回事似的喷喷嘴道:“你看这,你看这,银子用不着了,拉回去吧扔到后院就行了!”话说得十分轻巧。好像车上装的不是银子,是些不值分文的砖头瓦块。
就这几句话,刘高廷听得心惊肉跳。他原本想,通过这场官司,袁家也是老鼠尾巴上的疖子挤不出多少脓水了,岂料,人家拿两大车银子全不当一回事儿,罢罢罢!咱实在不是人家的对手啊!想到这里,血往上撞,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栽倒。
刘高廷原本想去袁家看个虚实的,见此,精神彻底崩溃了,他不想再往前走了,推说身子不舒服,执意要回去。
意三薄饼子看看日的达到,心中一阵冷笑。其实他这是设的一计。他知道刘高廷不甘认输,还要通过他儿子往大理寺折腾,于是就想了这么个计策,让刘高廷与他同路。其实大车底下装的全是砖头瓦块,只上面铺了一层银子。他见刘高廷上当认了输,心中高兴,也不勉强,同意就此分手。
可是由于天气炎热,又跑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人马又渴又累,刘高廷也是口渴得够呛。车夫提议井边提桶水」人马都喝一喝,刘高廷同意了。车夫将水提来,先让刘高廷喝。刘高廷刚刚喝了一口,袁三薄饼子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刘高廷的肩膀道:“二爷,慢,你食言了!”
刘高廷感到很纳闷儿,停止了喝水,抬起头来问道,“怪事,我何事食言了?”
袁三薄饼子用手一指路边不远处戳立着的一块“袁”字地界牌道:“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当初你说过的话?眼下你不仅走的是我姓袁的路,喝的也是我姓袁的水!”
刘高廷想起前茬儿,顿时血灌天灵,胸口憋闷,眼前一黑,“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当即昏了过去。
刘高廷回家后不久就死了。临死前,把儿孙们叫到跟前叮嘱道:“想我刘高廷,英雄一生,也算津南一条龙。没想到,生生让那袁三薄饼子给卷了!窝囊啊!我死之后,你们不要再跟姓袁的折腾官司了。忍得一口气,三生得太平啊。”
就这样,袁三薄饼子用了不到5年时间,就先后卷掉了南龙北龙。眼下只有东龙董广龄了。对董广龄,他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认为董广龄只不过是条草龙,吃掉他,只是迟早的事儿。袁三薄饼子养精蓄锐,慢慢寻找着机会。
这一年,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袁三薄饼子差人去海堡上贩盐。当时贩盐犯私。车到齐家务,被董广龄的人截下,扣了盐车不算,扬言还要报官治罪。
家人急急回来报信儿,请求三爷快快想法救人。袁三薄饼子正在吸食大烟,见报,问道:“你们没说盐车是我的吗?”
“说了说了,都说了!董广龄的人横得很,说您算老几?正要连您也一块告官呢!”袁三薄饼子骂声“妈拉巴子”,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袁三薄饼子气恨难平,一边吸烟,一边琢磨如何借机收拾董广龄。这时,家人来报:“三爷,齐家务董广龄过府求见!”
袁三薄饼子深感意外,“哼”一声道:“他来干什么?”
家人道:“董广龄亲自把咱的盐车送了回来,还五花大绑,捆了一个肇事的人来!”
袁三薄饼子再没说什么,挥挥手道:“让他进来!”说完,烟枪一推,翻个身,面朝墙,装起睡觉来。
董广龄在家人的带领下,走进屋来,一看袁三薄饼子在睡觉,本想喊声“三爷”,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扑通”就跪在了炕下。董广龄一动不动,直挺挺一跪就是一袋烟的工夫。袁三薄饼子眼皮不瞭,动也不动,仍是装做睡觉。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轻声说道:“三爷,您醒醒吧,董八爷跪的工夫不小了。”
袁三薄饼子伸个懒腰坐了起来,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董八爷,你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快起来!”说着,挪了挪屁股就要来扶。还是家人有眼力,上前一把将董广龄扶了起来。
董广龄深施一礼道:“三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是上门给您陪罪来了。下人们实在是有眼无珠,冒犯了三爷,还求三爷开恩哪…”说着,又要下跪。
袁三薄饼子挥了挥手,一阵“哈哈”大笑:“董八爷,真有你的!津南沧东惟有你是位俊杰!要说呢,你的确算得上一条龙。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条草龙!草龙是什么呢?就是泥鳅,我用薄饼子一卷,就把你吃掉了。现在没事了。来呀,给董八爷看茶!”
就这样,袁三薄饼子先后卷掉了津南沧东三条龙,成了渤海两岸一条名副其实的“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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