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2日的一天,中南海。
周恩来拿着一份名单递给毛泽东,主席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恩来啊,这些没有打过仗都可以参加学习班,怎么没有张英才?”
周恩来忙说:“我们的学习班还有一期,张英才被安排在第二期。”
听了周恩来的话,主席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中央读书班”1973年开班,有资格参加的,至少是九大中央委员。
第一届读书班的学员有王洪文、陈永贵、倪志福、吴桂贤等。
其中,王洪文是中共中央副主席,陈永贵和吴桂贤担任过国务院副总理,倪志福当时是北京市市委书记。
看到这里,大家心里一定会产生这样一个疑问:
张英才是谁,他在毛主席心里的位置为什么那么重要?
部队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三等功埋头干,二等功多伤残,一等功要拿命换,特等功?那就几乎等同传奇了。
立下特等功的人,无不九死一生。
可是张英才却立了9次特等功,依旧健在。在中国军史上,他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让我们循着张英才的足迹,去了解一下他充满传奇的一生。
1938年11月,正太铁路边,一支队伍正在行军。
这支部队是我八路军212旅,他们当时正要去参加伏击日军的战斗任务。
这时候通讯员快步跑到一个首长模样的人跟前:“报告首长,那个小家伙又跟来了。”
首长叫孙定国,原来是晋绥军将领,曾担任第七行署保安司令,期间加入中共,后来发动起义,跟阎锡山分道扬镳,担任太岳军区212旅旅长。
孙定国语气坚定地说:“马上要打仗了,不能让他跟着,太危险。”
通讯员说的小家伙,就是本文的主人公——张英才。
1924年12月,张英才出生于山西万荣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
用现在的话说,家里穷得掉渣。
母亲体弱多病,一家几口人全凭父亲一个人养活。
张英才8岁的时候,父亲给地主干活受了重伤,不能再打工,家里生活陷入困境。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到9岁的张英才,就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家庭重担,砍柴、种菜,给地主家里放羊。
跟他年龄一样大的孩子,很多还在父母跟前撒娇,受到百般宠爱,在教室里念书。
可是他却要风里来、雨里去给地主放羊,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地主一顿臭骂,还吃不饱、穿不暖。
有一次他坐在地主家牲口棚里喝一碗玉米粥,跟自己年龄一般大的地主少爷走了过来,人家碗里的,是冒着热气的饺子。
张英才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不由得直往肚里咽口水。
地主少爷一边津津有味吃着饺子,一边对张英才说:“想吃了吧?只要你喊我一声‘爷爷’,就给你饺子吃。”
张英才没有说话,他怒目圆睁,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见他没有反应,少爷又说:“天生的穷鬼,就是喝玉米粥的命,还逞什么强?”
张英才一气之下,挥拳将少爷的碗打碎在地。
少爷见状躺在地上,哇哇直哭。
不一会地主管家赶来,将他吊起来,用皮鞭一阵猛抽,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张英才没有求饶,拳头攥得更紧了。
那天晚上,他真想一把火烧了这个万恶的地主庄院。可是一想到嗷嗷待哺的妹妹、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就忍住了。他告诉自己,要忍气吞声,多赚钱,让家人们吃上饱饭。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老天不长眼,总是跟他过不去。11岁那年夏天,张英才早早出去,到孤峰山的山坳里放羊。
五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出去的时候还晴空万里,不一会就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下起瓢泼大雨。
羊儿见状四散奔逃,一袋烟的工夫,风停雨住,云开日出,可是20多只羊儿却无影无踪。
怎么办?张英才不敢回地主家,更不敢回家见父母,只能躲到孤峰山的破庙里。
在荒无人烟的破庙里没吃没喝,张英才只能到处摘野果子吃。
但是野果永远不能替代粮食,没有几天他就头晕夜黑,走路都摇摇晃晃。
这天他又上树摘野果,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来。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破庙里,身边一个大叔正在一口口喂他喝小米粥。
喂他喝粥的,是一位八路军的老炊事员。
张英才隐约听说过“八路军”这支队伍,知道他们是穷人的队伍。不过他之前见到的“军人”,都是欺压百姓的,跟富人一个鼻孔出气。因此他并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跟穷人一条心的队伍。如今看到八路军对他这么好,他才开始有点相信。
所以,他醒来不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参加八路军。
他的要求理所当然被拒绝,因为部队每天到处打仗,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肯定不行。再说张英才身体还非常虚弱,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还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怎么行军?而且部队还有作战任务,不能留下来等他。
就这样,张英才被留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部队安排他到一所文化学校去读书,告诉他,等他长高了再来接他。但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部队首长还是说他长得不够高。
张英才再也不能等了,当部队再过来的时候,就跟在部队后面,劝退之后,再跟上。部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像膏药一样,贴上了。
就这样,一连跟了十几天,部队首长拿他没有办法,破例收下了这个放羊娃。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一个决定,让我军多了个传奇“兵王”。
入伍之后的张英才,并没有眉开眼笑,依旧愁眉苦脸。因为他到部队是想上阵杀敌的,可是他却被安排到部队里去做宣传工作。整天不是写标语,就是贴标语,或者是开会,发动群众。
到部队两年了,自己连枪都没有摸过,张英才能甘心吗?
1941年,打仗的机会终于来了。
日军开始对安泽、翼城、浮山一线的岳南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扫荡”,而张英才所在的212旅首当其冲。张英才听说后,再次去请战。
上级说:“部队正缺人呢,这次不请战也要让你上,就看你咋表现了。”
3月20日,战斗打响。
张英才所在部队在团长率领下,深入赵城边界活动,当夜组织突击小分队奇袭廿里铺日军据点,消灭日军10余人,俘虏伪军2人。
谁也没有想到,初出茅庐的张英才,第一次上战场,竟然打死了一个日军。
6月,212旅奉命开辟根据地。
张英才所在的部队,深入浮山北部掩护成立浮山县政府。
浮山日军出来袭扰,连长张亚雄指挥部队向敌人猛击,不仅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还俘虏几名伪军。
可是在撤退的时候,张亚雄中弹牺牲。张英才自告奋勇,带领五名战友掩护大家撤退,让日军遭受重创,丢下十几具尸体。
日军吃了这么大的亏,恼羞成怒,再次组织兵力,在一天凌晨突然袭击,进犯我军驻地佛庙岭。
张英才所在连队阻击进犯的日军,掩护旅部撤退。
可是敌人有备而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军。
眼看日军越逼越近,旅长命令张英才掩护部队后撤,可是还没等张英才动身,一颗手榴弹扔了过来,落在他身边。
张英才见状毫不犹豫地扑在旅长身上,用身体护住旅长。
旅长安然无恙,但张英才肩膀却被弹片击中,鲜血直流。
但是张英才顾不上包扎,跟连里的战友杀出一道血路,掩护旅部顺利突围。
这次战斗张英才表现更加抢眼,不仅受到旅长表扬,因此获得了一个“张拼命”的外号。
张英才对敌寇恨之入骨,到了战场,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而奋不顾身。由于他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张英才进步很快。1944年10月的时候,张英才从一名战士,成长为57团5连的副教导员。
这时候的他入伍才三年,刚满20岁。
1946年,已经成为一名连长的张英才第一次参加大规模战役——吕梁战役。
1946年11月上旬,国民党军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为了进攻延安,从晋南调兵遣将,抽调2个整编师共4个旅,西渡黄河进入陕西。
这样一来,晋南出现空挡,只有6个旅的兵力。
而吕梁地区10县仅有第二战区一个团的正规军,剩下一万人属于保安团为主的地方部队。
毛主席果断下达命令,司令员陈赓、政治委员谢富治率领的第4纵队,以及司令员兼政委的第2纵队联手吃掉吕梁地区这股敌人。
11月22日起,各参战部队从四面八方向吕梁推进。
他们势如破竹,先后攻克了大宁、永和、蒲县、石楼等县城。
尔后三路大军汇合在一起,向敌人防守最严密,工事最坚固的隰县、中阳。
至12月12日,解放了北起中阳、南至吉县、西临黄河、东抵同蒲铁路(大同风陵渡)之间的广大地区,全歼当地守军,第二战区晋西地区总指挥杨澄源以下50多名军官被俘。
这一迅猛攻势,威胁了企图进攻延安的国民党军侧后,让胡宗南大惊失色,他马上下令由晋入陕的2个整编师向晋南回撤。
他同时命令在临汾、吉县6个旅的兵力向蒲县、大宁地区反扑。
张英才的9连,在这次战役中担负的任务非常艰巨:和其他两个兄弟连一起,在东阳村阻击前来解围的敌人。
当时面对的国民党军装备精良,足足一个整编师,占绝对优势。
而我方只有三个连,武器是万国造,弹药也不充足,连队里还有不少新兵。
但是这些新兵,都是在土改中翻身参军的小伙子,士气高昂。
张英才一说要组成敢死队,大家争先恐后。
敌人依仗着火力和人数优势有恃无恐,他们叫喊着冲向张英才他们坚守的阵地。
看着漫山遍野的敌人,张英才认为死守难度大,他决定出其不意、主动进攻。
张英才脱掉上衣,光着膀子,一手挥刀一手拿枪,带领35名敢死队员突然出击,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敌群。
敌人以为我军兵力少,一定会死守阵地,没有想到我军主动出击,吓得屁滚尿流,丢掉武器,四散奔逃,像没头的苍蝇。
张英才和战士们见状精神振奋,展开追击,趁着敌人溃败,张英才及时下令战士们打扫战场,缴获不少武器弹药。
但是后来的形势却急转直下,9连陷入了危险之中。
由于沟通环节出了点问题,3连和8连首先撤兵了,张英才率领的9连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敌人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冲向阵地。
可是张英才从容镇定,硬是利用复杂地形,在9个小时之内,打退了敌人8次进攻,等到了援军。
这次战斗,张英才和他的战友们,击毙349名敌人,集体受到上级表彰。
战斗结束后,部队专门召开庆功大会,特等英雄张英才身披红绸,胸佩大红花,走上讲台领奖。
张英才心情非常激动,脸像大红布一样。讲话的时候,一紧张把“谢谢党对我的培养”、说成了“谢谢党对我的喂养”。
后来他为自己找台阶说:“党是母亲,一直在培养我们,哺育我们成长,喂养也没错啊。”
这一年,张英才只有22岁。
获得“特等英雄”称号之后,他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告诉自己要再立新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
1948年6月,张英才再度立功的时候到了。
1948年6月21日豫东战役第一阶段,开封被我军攻克。
蒋介石气急败坏,急令以整编第5军和整编第83师组成的邱清泉兵团等部继续向开封前进,整编第72、第75师及新编第21旅组成的区寿年兵团由民权地区经睢县、杞县迂回开封。企图夺回开封。
我军主动放弃开封,以华东野战军第1、第4、第 6纵队和中原野战军第11纵队组成突击集团,在睢县、杞县、太康之间和民权地区,设下埋伏,决心围歼区寿年兵团。
为了配合华东野战军主力部队实施睢杞战役,张英才所在团负责阻击邱清泉兵团的第83师。
83师师长就是孟良固战役中对74师见死不救的李天霞,该师是国军嫡系,装备精良,全部美械,这一次,他们准备了坦克。
要知道该师一直跟随邱清泉兵团,淮海战役时邱清泉就是乘坐坦克跑路的。
战斗刚刚开始,敌人步兵就跟在6辆坦克后面扑向我军阵地。
没有反坦克武器,我们却有“张拼命”。
张英才吼道:“大家卧倒,放过坦克,揍它屁股后的家伙们!”
当敌人冲到跟前的时候,张英才大喊一声:“打!”
敌人在坦克后面,看不见前方情况,开始听不到枪响还以为对方都撤了。
当他们到跟前的时候,我军向从地下冒出来一样,轻重火器一起怒吼,敌人全都傻眼了。
他们纷纷扔掉武器,抱头鼠窜。
冲在前面孤军深入的坦克见状也不含糊,调转方向,企图逃跑。
“哪里逃?”张英才抱着炸药包冲了上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坦克趴窝了。
初战不利,国民党第83师师长李天霞气急败坏。他调来一个旅,命令他们不惜代价,一定要拿下阵地。
没想到,张英才改变了策略,来个先发制人。没等国民党进攻部队靠近,埋伏在半道的张英才带领战士主动开火。
敌军再次被打个措手不及,旅长听到枪声大作,惊恐万状。他不知道被我方有多少军队,转身就跑。
气急败坏的李天霞下令全师的火炮一起开火,对张英才一营所在的阵地进行了地毯式轰击。
铺天盖地的炮火中,1营损失惨重,减员三分之一,张英才的左肩被弹片击中鲜血直流。
敌人炮轰了整整1个小时,阵地上的土被翻了个遍。
他们估计阵地上不会有人活着,就派步兵大摇大摆上来“接收”阵地。
其实张英才早就料到了战斗会很激烈,他并没有压上全部家当。也就是说,他王佐断臂——留一手,调出两个排当作预备队。
当敌人来到正面阵地时,预备队从左右杀出,敌人始料未及,乱作一团。
就这样,李天霞的一个旅打了半天,连续发起了9次进攻,伤亡了700多人,被俘了150多人,结果阵地依旧牢牢掌握在我军手中。
1948年11月,张英才再次为人民立功。
熟悉现代史的人都知道,那年冬天,解放战争进入了最后的转折阶段。
我军从游击战过渡到正规战,因为敌我形势发生了有利于我方的变化。国民党军队失去了战场主动权,他们的战略由全面进攻、重点进攻,变成了重点防御。
在此情况下,淮海战役打响了。
张英才所在的部队,对手是黄维兵团。
淮海战役打响前,黄维在河南。开战后,徐州"剿总司令严令黄维兵团快速向徐州集中。黄维遂率第十二兵团于8日由驻马店出发,经蒙城、宿县向徐州靠拢。一周后,到达阜阳。
20日上午到达浍河以南地区,发现解放军已经沿浍河占领阵地。黄维举棋不定、裹足不前,遂将兵团司令部进驻南坪集。
就在这时,解放军乘虚占领蒙城,切断了第十二兵团的退路。
25日,黄维兵团在双堆集地区陷入我军层层包围。
第12兵团是国军嫡系,装备精良,战斗力最强。
跟邱清泉兵团一样,大部分是美式装备,有坦克、装甲车、105mm的美制榴弹炮。
张英才1营在围歼战中,也是啃硬骨头,阻击2个旅的敌人增援。
出发前,团长微笑着对张英才说:“张拼命,这次战斗有什么打算啊?”
张英才立正敬礼,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争取再次立功!”
这次阻击战,张英才再次把敌人打蒙。
他在正面放了很少兵力迷惑敌人,把主要兵力和机枪和迫击炮等重火力部署在两翼。敌人不知道其中有诈,依旧按照老套路,用炮火猛轰,然后步兵压上。
当步兵冲上去的时候,两侧的交叉火力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不到一刻钟,阵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
就这样,敌人两个旅轮番冲击,却寸步难行,丢下几百具尸体,而1营只阵亡48多人。
12月11日,对黄维兵团的最后进攻开始了,张英才带领1营单刀直入,一举攻占国民党军第14军军部。
这时候一个国军军官提着枪冲了出来,张英才眼疾手快,抬手一枪,敌人中弹倒地。
后来经过俘虏辨认,被击毙军官是敌十四军军长熊绶春。
战斗结束,张英才再次立功,他所在的营被授予“钢铁营”。
1950年国庆前夕,人民大会堂召开战斗英雄表彰大会,参会的375名战斗英雄,荣记特等功的只有7人,而张英才一个人就荣获9次特等功。
所以,伟大领袖毛主席在第一次会见的时候,特意将他叫到跟前,仔细打量着说:“你就是张英才?”
毛主席握着张英才的手问道:“你到过大别山没有?”
“主席,我没有去过大别山。我是陈赓兵团的,只到过伏牛山。”张英才答道。
“不管怎么说,你了不得!”
“三国时候山西有个关云长,千古名将,但是他不过是过五关斩六将,你13次立大功,比他多两次,比他厉害!”毛泽东说。
一年后,张英才来到北京,再次受到伟人接见,出席了毛泽东的家宴。
毛泽东专门让厨师给他做了山西人爱吃的刀削面,还特地让服务员在他跟前放了一瓶山西老陈醋。
这是领袖对英雄的最高礼敬。
1955年,张英才被授予了上校军衔,他后来做到了陆军副军长的职位。
2018年7月,94岁的一代“兵王”张英才在成都军区总医院与世长辞。
当我们在和平环境下呼吸自由空气的时候,不要忘了千千万万个张英才这样的曾为我们洒热血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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