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益东洞(1702-1773),名为则,字公言,通称周助。生于广岛,本姓畠山。一生从践于“古医道”。虽贫不夺其志,见死不更其守。终而医术通达,传于后世,历久不衰。被誉为日本经方派宗师。
吉益东洞的一生充满传奇。在他小时候,因听闻祖上乃一代名族,所以想要恢复家族往日的荣光。
于是学习兵书、驰马弄剑,对于祖父相袭的医业毫无兴趣。
年稍长后,发现太平时节欲以武术复兴家业实属不易,始效古人“不为良相则为良医”之说,决心学医。
时年十九岁,先随祖父的门人习吉益流金疮产科之术。后专心于内科的研究。“寒夜避炉,以慎其眠;蚊蛰攻身,以戒其睡”,遍阅《素问》、《灵枢》以降百家之书,至三十岁时又大有所悟:“万病唯一毒,众药皆毒物,以毒攻毒,毒去体佳。”此即有名的“万病一毒”之说。又因他极力反对当时医家普遍习用的中国宋明医学,所以常说:“非医天下医,救疾之功也不多焉;非出京师,授教之业也不弘焉。”(当今天下所行之医都不是真正的医道,治病之能太差。必须远离盛行此道的京都,真正的医道才能传承下去
为了治疗众医之病和弘扬自己的主张,三十七岁的东洞于元文三年携父母和妹妹来到京都,以“古医道”为旗号开业行医。当此之时,耻于自己不能复兴家业而隐于医的东洞,认为不应玷污本姓,始改用同族的吉益之姓。
虽志向远大,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医业不兴旺,几乎没有弟子入门,仅有的一点积蓄亦被盗,所剩唯有一个“穷”字。不得已只能在店中学着做人偶、烧钵皿,卖几个钱糊口度日,如此景象长达三年。据森立之《游巷医话》记载,此时东洞的家境是“贫居陋巷,但有一炉一锅。满堂尽是造偶人之木屑堆积,唯座右《伤寒论》一部时时披阅。”
东洞有一友,名邨尾氏,为当时威震四方的佐仓侯做事,因入京执行公务,顺道探访故友。见东洞生活潦倒窘迫,于是把他推荐给了佐仓侯。佐仓侯答应招他为侍医,邨尾大喜,告知东洞。孰料东洞却道:“始以子为知我者,今识子非知我者。吾虽贫而老亲在,岂降吾志污辱祖先乎?贫者士之常也,穷达者命也。假令术不行,天未丧斯道也,吾果饿死耶?穷则必有达,行道乐道,贫困何忧?”(我原以为你是一个了解我的人,今天才知道你不是真的懂我,我虽然贫穷,但是亲族长辈仍在,我怎能放弃自己的志向,侮辱我的祖先。不迷恋富贵财货是士的根基,穷达富贵是命运决定的。若是真正的医道仍未发扬光大,天不亡此道,我怎么会饿死呢?眼下虽贫,他日必有荣达之时,行道乐道,贫困何忧?)辞而不仕。
延享元年,东洞四十三岁,愈发贫穷。囊中空空一贫如洗,真正是“家无隔夜粮”。于是斋戒禁食七日,诣少名彦庙告曰:“为则不敏,过志古医道。不顾众惧,推而行之。今也贫穷,命在旦夕。我道非而天罚以贫与?为则知其是,而未知其非也!假令饥且死不敢更辙矣。大明神吾邦医祖也,请垂照鉴:道非其道,速断吾命!若推而行,则必害万人。诛一夫而救众,固吾之所愿也。”(禀告神明:我做别的事情都非常驽钝,于是立志侍于古医道。顾不上我心中的种种恐惧,努力的学习和践行它,并将它弘扬。至于今日,穷无果腹之粮,命在旦夕。难道是我的医道是错的,而遭到贫穷的惩罚?多年的践行,我坚信我的道是正确的,而没有认识到它错误的地方。如果我现在只是饥饿而不至于死去,那么我将仍然继续践行我的医道。大明神您是我国的医祖,恳请您赐下指示,如果我的医道不是真正的医道,请让我立刻死去。倘若将来推行出去,遗祸无穷。诛一而救万,亦为我心中所愿。)
一日,某经商的友人过东洞寓所,见其贫而赠以金银。东洞以日后无加倍报答之能力而谢绝之。其友谓:“余赠金于先生,非为先生,而是为天下万民,不必念偿还之事。”东洞始拜受。由是可见其志操高洁之一斑。在继续靠制做偶人糊口的生活中,使其声名大振的机遇却突然降临——
一日,东洞照例将自己制做的偶人送到销售的店铺去,适逢店主人老母患伤寒病笃,乃自荐为其诊治。临病榻细细诊看之际,得知已经帝室典医(御医)山脇东洋诊治,故索其处方观之,谓:“当去石膏用之。”稍后,东洋先生来到病家,诊察之后正当稍事思考时,店主人告之东洞之语。东洋先生乃额手称叹曰:“我近日亦正在究心思量是否当去石膏,即闻其语,则今日去之。”离开病家,东洋先生即前往陋巷之中拜访东洞。其后,店主人因老母痊愈而重谢东洋,然东洋先生却谓:“彼时若无东洞之言,陷于误治而不自知。全治乃彼之功也,谢金自当他受。”从此二人之交渐厚,东洞之名亦渐为人知。正所谓:“先生名所以益显者,东洋扬之也。”
延享四年,东洞四十六岁时,医业已相当发达,弟子也逐渐增多,与松原维岳、香川修庵、山脇东洋等知名医家的交往也渐深,乃集这些共尚古医方的同道一起研读《伤寒论》。以松原年长而为讲主,而东洞则每每与之争论。
宝历元年(1751),东洞五十岁时,选《伤寒论》及《金匮要略》中所载张仲景的药方,加以分类,编成《类聚方》公诸于世。世人由此始明古医方的方意。然后又从中择出173个药方,附上论证治效,是为《方机》。此乃其门的“方鉴”,目的在于阐明:在张仲景的药方之外,无可取之方也。明和年间,又就当时所用药物,推其实际功用、究其药物之能,做成一书名《药征》。复以问答体将自家的学问写成《医事或问》。另外,其弟子鹤元逸于宽永元年(1748)著《医断》,严恭敬于宝历二年(1752)著《建殊录》。前者述东洞的学说,后者为东洞的治疗验案。正是因为这些着作的流传,东洞的学说才广为世人所知。一时间公卿缙绅、远近之人或求诊,或问道,云集门下好不热闹。但反对其学说者亦大有人在。
宝历十二年(1762),东洞邀门人故旧宴于京都东山,举杯而言:“吾今年六十一也,胤子幼弱(长子猷,年13),弟子中尚无达于其道者。若大开家塾教授生徒,当有杰出之人生于其中。然资财不足,自今志于货殖,以果此事。”(我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长子年幼,弟子中还没有一个将医术学通的人。如果我开办私塾教授更多的学生,那么里面应当有杰出之人诞生。但是现在钱不够,所以今后准备从商来筹集资金,完成这件事。)从此东洞节衣缩食并经营药材生意,数年后以所积之钱财开设一大私塾作为医学讲习所,收留那些有远大志向的贫穷学生,以助成其愿。
东洞晚年在京都西门外购地建屋,为速成此事以至折戟商场。明和六年(1769),以“其年既老,恐志愿之不达,欲速其功,反失计划,大亡赀财,于是百事皆坏,鞅鞅不乐。家事悉任长子猷。”(吉益东洞晚年担心年老,完不成自己的心愿。想要尽快筹集到更多的资金,反而在商场上进退失据,损失了大量钱财,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整日郁郁,心怀不开,家中事务全部交由长子打理。)并欲游历各地,以救患病不能来京师者。此后,多有各路诸侯聘请之事,皆辞而不就。安永二年,东洞年七十二。九月卒然目眩、舌强不语而亡。
【附】吉益东洞医案小鉴:
足跟痛
云州医生祝求马,年可二十,一日,忽苦跟痛,如锥刺,如刀刮,不可触近,众医莫能处方者。有一疡医,以为当有脓,刀辟之,亦无术矣。于是迎先生诊之。腹皮挛急,按之不弛,作芍药甘草汤饮之,一服痛即已。
疝瘕
京师界街贾人井筒屋播磨家仆,年七十余。自壮年患疝瘕,十日,五日必一发。壬午秋大发,腰脚挛急,阴卵偏大欲入腹。绞痛不可忍,众医皆以为必死。先生诊之,作大乌头煎饮之。每帖重八钱。斯须,瞑眩气绝;又顷之,心腹鸣动,吐出水数升,既复故,尔后不复发。
天行痢1
京师麸屋街贾人某者,患天行痢,一医瘳之。虽度数颇减,尚下臭秽,日一再行。饮食无味,身体羸瘦,四肢无力,至其年月益甚,众医无术。先生诊之,作大承气汤饮之,数日全治。
天行痢2
京师麸屋街贾人近江屋嘉兵卫男,年十有三。患天行痢,里急后重,心腹刺痛,噤口三日,苦楚呻吟,四肢扑席,诸医无术。先生诊之,作大承气汤饮之,每帖重十二钱。少焉蒸振热烦,快利如倾,即愈。
心腹切痛
京师四条街贾人三井某家三四郎者,四肢惫惰,时有心腹切痛,居常郁郁,气志不乐,诸治无术。有一医某者,以先生有异能,劝迓之。贾人曰:固闻先生之名,然古方家多用峻药,是以惧而未请。医乃更谕,且保其无害。遂迓先生诊之,腹中挛急,按之不驰,乃作建中汤饮之。其夜胸腹烦闷,吐下如倾。贾人大惊惧,召某医责之。医曰:洞东所用非峻剂,疾适发动尔。贾人尚疑,又召先生,意欲无复服。先生曰:余所除非吐下之剂。而如此其甚者,盖彼病毒势已败,无所伏,因自溃遁尔,不如益攻也。贾人乃服其言,先生乃还。翌早病人自来谒曰:吐下之后,诸证脱然,顿如平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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