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杰斐逊的《自传》(见《杰斐逊选集》)写于1821年,此时,他已是一位77岁的老人。这部著作记录了杰斐逊的生平,从他出生起一直到1790年3月出任国务卿为止。
值得一提的是,法国革命爆发之际,杰斐逊正出任美国驻法大使。所以,《自传》的一大看点是杰斐逊对法国大革命的看法。
众所周知,柏克、潘恩、杰斐逊,都是美国独立运动的支持者或同情者,各有名篇问世。不过,面对汹涌而至的法国革命,三人的态度大相径庭。柏克猛烈抨击法国革命(见《法国革命论》),而潘恩对其热情讴歌(见《人权论》),杰斐逊则介于二者之间,他的自然权利观和潘恩相近,因此,他也是法国革命的同情者,这并不让人意外;不过,一旦回到现实政治,他又为法国革命者的鲁莽痛心疾首,反倒和柏克更有相似之处。
在路易十六做出让步之后,杰斐逊力劝法国革命者妥协,用他的话说,“先把政府现在准备给的拿到手,不给的留待以后再说。”在杰斐逊看来,只要能保证公民的基本权利,其余的诉求可以缓行。毕竟,有了代议制的基本框架,其余诉求的解决可以水到渠成。他写道:
“我和国民会议的爱国党领袖们很熟。由于我来自一个成功地经历了同样的改革的国家,他们愿意同我交往,对我相当信任。我极力主张立即妥协,先把政府现在准备给的拿到手,不给的留待以后再说。人们确信国王此时会答应以下各点: 1.人身保护法下的人身自由;2.信仰自由;3.出版自由;4.陪审团审判;5.代议制议会;6.议会年会;7.法律创始权;8.征税及拨款权;9.内阁责任;行使了这些权力,将来就能获得为进一步改善和维护宪法所需要的一切。可是他们却不这么想,而事态的发展证明他们犯了可悲的错误。”(第115页)
然而,温和派在法国失势,掌权的激进派决心和传统决裂,试图推倒重来。甚至在革命的三十余年后,法国仍然没有重建起稳定的社会秩序。杰斐逊不由地感慨,“经过 30年的内外战争,无数生灵涂炭,个人幸福沦亡,国家一度被外国征服之后,他们却没有获得更多的实惠,就连仅有的一点也不牢靠。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坚持不懈竟会获得如此悲惨的下场,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体力会被一个暴君(注:拿破仑)用来践踏其他国家的独立甚至生存,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会给国王们反对人民的凶恶阴谋树立一个致命的榜样,会导致国王们结成可怕的杀人同盟,用全部力量来粉碎任何一方为了减轻他们的暴政和压迫而作的斗争。”(第115页)
其次,他认为只要能将绝对君主制改造成立宪君主制,保留君主又有何妨呢?何况,一位有着正统身份的虚君,可以消除军事冒险家或政治煽动者的觊觎之心。彻底推翻君主制导致的政治真空,反而会为野心家的出现大开方便之门。
杰斐逊写道,“在那些审判国王的人当中,有许多人认为他是蓄意犯罪,许多人认为他的存在会使国民永远处于与一群国王冲突的状态,这些国王会与总有一天会觉悟的一代人对抗,而且认为一人死胜于大家都死。我不赞成议会的这些人的想法。换了我,我会把王后送进修道院,使她再也不能害人,同时把国王安置在原来位置上,给他有限的权力,我确信他会按照他理解的程度老老实实地行使这种权力。这样就不会造成招致一个军事冒险家(注:拿破仑)篡夺权力的空白,也不会引起那些使世界各国陷入混乱、已经毁灭而且还要继续毁灭许许多多生灵的暴行。”(第121-122页)
事实上,柏克早在法国革命之初,就预见到这一后果。从这个角度看,无论二人的权利观念有何差异,在政治实操层面,却是惊人的一致。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