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先生，您是谍报高手，听说您在马尼拉领导过抗日？”安娜表情玄妙，话外有音。“安娜小姐消息真灵通啊，”凯特爵士被问及风光的历史，心绪斐然。“有这么回事。那会儿我和日本人殊死战斗，出生入死多次。不过，还是麦帅收复了菲律宾。”凯特不愿意提及美国人的功勋，提到麦克阿瑟就皱眉，耸了耸肩，为不能改变历史而遗憾。“从那时起，我们就在华盛顿成了二流小弟。”

安娜不以为然，凝视他眼睛说：“听说您有位情人，是马尼拉盟军游击队长，对您非常效忠，还特意感染上麻风病，就为蒙混日本人哨卡送出情报给您？”安娜话语连珠，话锋犀利，凯特心里着实窘迫，他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些什么。不过安娜提到这件事，他总要继续书写神话。只是暗想，这金发女郎何以了解得那么清楚？

“马尼拉情人？嗯哼！”凯特爵士真不想回忆，他对不起那个女人，就含糊一笑，故意避而不谈。安娜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件事他心里相当苦，那位马尼拉第一美女为他献出一切，可到头来凯特却抛弃了她！安娜扬了下长长的脖颈，不容他回忆了。她漫不经心地揭开凯特的疮疤。“听说美女队长得病之后，痛苦不堪，您甩了她，还是另外一位麦克阿瑟的军官治好了她的绝症，并娶了她，现在定居加利福尼亚。这位女队长还写了回忆录，但只字不提您。”

安娜眼神潋滟含光，敏锐好奇，却咄咄逼人。凯特爵士起初很尴尬，但后来就故作潇洒了。“就是不得麻风病，亚裔美女和您这样金发女比，也是丑小鸭。”他亲了下安娜的手，死皮赖脸说，“那个游击队长的回忆录不真实，她在战争时期或许投靠过日本人，我不追究也就罢了。别听亚裔女人无事生非，我早就忘记了她！这一回，我倒希望自己在汉城能得一次让您忠诚的病。”

“麻风病？”安娜妙语含珠。“不，是相思病。”凯特爵士是驾驭感情的高手。“这种病可不能百分百免疫！”安娜故意旋转一周，落入凯特怀里。不等凯特回答，她就离开他，舞曲不合时宜地结束了。

\“真希望安娜小姐能到英军那儿采访！”凯特被美女弄得浑身难受，吧嗒余香说。“我给你特别的证件。”他希望日后常见。“好啊，我一定去！”安娜爽快地答应。凯特神魂颠倒，发出邀请，两支舞就忘了玛格丽特，让那位前不久搭讪成功的美女记者醋意大发，使劲儿瞪他几眼。

“只要您那儿有新闻，我必是独家。”安娜抛出玫瑰。安娜过去经常与美国顾问团打交道，可谓运斤成风，手法老到，她的中西文化交融底蕴无法阻挡，举手投足间，就让对方欲罢不能，欲进无路。安娜觉得是火候，便娥眉紧蹙，拿出东方美国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委婉技巧，让对方的欲望急杀车。

她拿过手边侍者的白兰地和一个小纸条，对凯特爵士莞尔一笑。“今天采访真有趣，二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暂时失陪，我去下卫生间。”

安娜内急，男人非分之想泡汤，也同时消了玛格丽特的妒火。其实，侍者递过的纸条是龚剑诚写的，他通知安娜行动完成。在过道，龚剑诚见安娜过来，看看四下无人，便掏出一个信封。

“完成了？”安娜惊喜地问。“给你。”安娜看到的是一个小口袋，略微沉甸甸的，好奇地问：“是什么？”龚剑诚点头回答：“里面有钥匙。有关62计划的文件副本，在东京三菱银行日本桥分行的保险箱里。里面是钥匙和米勒的军官证，还有指纹材料，几份他写过的签名，你找三枝正行，他是我老朋友，他有办法帮你把米勒的保险箱中的货取出来。”龚剑诚尽可能简短地叙述。

“三知正行？”安娜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什么人？”龚剑诚介绍说：“我过去的老对手，缅甸日军第三十三军特务机关长，大佐军衔，现在是私人情报社社长，自己开的就在东京，和我合作得不错，人还算可靠。”

安娜收起那包东西。“我怎么找他？”龚剑诚指了指安娜的手提包。“具体地址在里面，还有我的一封信，他会帮你的，过去我给他不少钱，不欠他什么。”安娜略微皱眉，问道：“密码箱是需要密码的呀。”安娜提醒。“这个没得到，这家伙死都没说。”安娜为难了。“那很困难！”安娜有过切身体验，摇摇头。

“没事，请上级拿笔活动资金，两千美金吧。有了钱，三枝能帮忙，日本有最厉害的破解高手。”龚剑诚看了下外面，见有客人朝这方向走，必须离开，“他有这能力，告诉三枝，要不惜任何代价。” 安娜点头，跨上手提袋。两人分手，安娜磨磨蹭蹭十分钟后回到餐厅，此时玛格丽特已和切尼如胶似漆，惹得凯特不快。安娜再次融入暧昧的交谈中，四人喝了不少白兰地。

汤姆逊中尉到达约定的钟路废墟街区，已是夜里九点多。来到如此荒凉的地方，他真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游击队打他黑枪。他胆怯地用手电朝瓦砾方向打莫斯电码信号，又哼小曲，又吹口哨，在废墟里来回溜达，弄得像刚从精神病医院溜出来的伤兵似的，就这样折腾了十来分钟。不过无人回应。他不敢久留了，就跑回光化门。汤姆逊决定去朝鲜饭店找上司问个究竟。

凯特醉醺醺出来，见汤姆逊愁眉苦脸，就知道事砸了。汤姆逊如实相告，凯特皱眉，觉得米勒未现身不奇怪，他信不过英国特工。“不管他，一定是中情局的人救不了他了，这家伙在试探我们，以后再说。”他对汤姆逊说，“狡兔三窟，但在汉城即使雪兔也得冻死，他还会找咱们的。”

十八

入职美军反情报部队CIC中枢

第二天中午，安娜回到东京。

她已将情况向“渔父”做了汇报。“渔父”同意动用资金，具体情况由安娜直接汇报给东京的特派员“葵”，再向“昆仑”指示。两天后，李克风亲自批准了这笔款子，由代号“珠江”的胡勉之同志亲自携五千美金赶赴东京羽田机场。

刚下飞机，胡勉之就坐车奔上野车站。他将美金存入东京都银座的一个百货大楼贵宾储物室，然后悄然离去。安娜按照约定取出来现款。总部为安娜完成任务，使尽全力从香港调用五千美金，比安娜申请的两千要多一倍，以防万一。那年月，五千美金可是笔巨款，一九五零年，日本的一美金可兑换三百六十日圆，而日本人月工资一般也就一千日元，普通商品都是个位和十进位，可想而知，这笔钱着实不菲，也是李克风下决心运筹到的。

安娜拿着三千现金来见三枝正行。两人见面地点是一家高级料理店。她像一阵风似地飘进日本人光顾的餐馆，啧啧声顿时响起：瞧这洋美女，可真带劲儿！看那窈窕的身材！食客们偷偷交头接耳。三枝正行赚足了面子，瘦瘦的身子比以往挺直。安娜笑眯眯坐在三枝身边，故意将套着高档丝袜的二郎腿翘的较高。这样的距离对于美国占领下的日本男人，那是一百万日元也买不到的暧昧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