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间，浙江有一位知府叫孙潜，娶妻成氏，生有一女，名叫玉娘，丰姿秀丽、性格温和。
玉娘十七岁的时候，父亲将他嫁给了一个叫陈光的秀才，夫妻婚后相敬相爱、琴瑟和鸣，说不尽的卿卿我我。
婚后玉娘生下一子，取名陈世恩，聪明可爱，夫妻二人视若掌上明珠。
（一）
陈光虽说有才，但时运不佳，直到27岁的时候，才在外地当了一个代理知县，可没当三个月，恰逢当地贼兵反叛，本县守将弃城而逃，陈光本想组织兵丁守城，可到处兵荒马乱，连衙役都逃走了。
陈光眼见空城难守，心想：我非守城之将，可作为一县之长，城池被破，难免罪责。但贼兵不稳，肯定不敢在城里长住，我先带家眷去城外避一避，等贼兵走后，再回县里料理也不迟。
于是赶紧回家收拾东西，自己骑马，让玉娘和儿子世恩坐车，其他人员皆步行紧随。
陈光一路上看到的景象，都是惨不忍睹，正在路上行走的时候，忽然听见城中一声炮响，原来贼兵追了出来，百姓瞬间狂奔乱走，陈光的家仆们也被冲散，只剩下他一家三口。
陈光只好下马，让玉娘抱着儿子骑马，但玉娘说妇人不好骑马，两人让来让去，玉娘只是不肯，陈光只好一手拉着妻子，一手牵马前行。
玉娘走得实在太慢，陈光急道：你若再不上马，贼兵都要追上我们了。
玉娘哭道：事已危急，你抱着儿子赶紧骑马走吧，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而拖累一家三口搭上性命。
世恩听后哭道：决不能扔下母亲！
陈光说：我怎么忍心扔下你，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路过一个井栏边上，玉娘说：你们只因为我，才不肯上马。我现在死在你们面前，省得你们挂念。你只要带儿子活了性命，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说完，玉娘一头扎进井里，陈光想去扯，但是已经晚了。世恩见母亲跳井，也想跟着跳下去，但被父亲一把抱住。
陈光向井里望了一眼，虽说不深，但也无法施救，估计妻子活不成了。
陈光一边哭，一边抱着儿子上马，顺着一条山路，逃走了。
晚上，他们在一间破庙里暂住，儿子因为想念母亲，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陈光正准备出去打听贼兵的消息，正好碰见有几个避难的人走在路上，说道：官兵已到，贼兵昨晚都已经跑了，我们可以回城了！
陈光心想：贼兵逃走，果然不出我所料。于是与儿子上马，准备回城。
快到城门的时候，只见路旁挂着榜文，大意是：
知县陈光与守将弃城而逃，以致百姓颠沛流离。现在守将已经斩首示众，知县陈光不知去向。此时城中已经恢复如初，逃逸百姓可回城重整生活。
陈光看后大惊，转身便走，儿子世恩问道：什么榜文？
陈光根本来不及解释，赶紧带着儿子逃走，一路狂奔几十里，两人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息。
见后面无人发现，陈光才把事情告诉儿子，心想：虽说此事守将占主责，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万一回去被治罪，连儿子都没人管了。
儿子问：那现在怎么办？
陈光说：我听说你外公在苏州任知府，我们不如去投奔他。一是可以把你母亲的凶信告诉他，二是可以请他替我脱罪，如果不行，我再改个姓名，以图后事吧。说完，两人又骑马向苏州方向而去。
两人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半夜三更的遇到一户人家，便前去敲门，想在此留宿一夜。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位中年妇人在里面喊道：是谁？
陈光答道：我是位过路人，想在你家借宿一夜，请您收留。
妇人说：我们家里没有男人在家，不便留宿。
陈光说：我与儿子落难，实在没有办法了，望您可怜一下。
中年妇人一听还有个孩子，便起了怜悯之心，开门一看，确实是父子二人，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便说道：你们先进来吧！
陈光父子跟进屋里，中年妇人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何到此？
陈光撒谎道：我姓孙，是外地人，携妻带子去山庙烧香，没想到路遇贼兵，妻子投井而死，我们父子只好四处逃命。
妇人说道：真是太不幸了，不知道客官是做什么的？
陈光说：小人是个秀才，因为屡试不中，想着趁烧香之便，去苏州投奔亲戚。可谁能想到，路上却碰见这场祸事。
妇人一听，连忙笑道：原来是位秀士，失敬了。说完，便要去准备酒饭。
陈光说：在此借宿已经打扰了，不敢劳烦！顺便问一问，你家高姓，家里有令郎吗？
妇人说：先夫姓李，已经去世五年，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老苍头。今天老苍头去纳粮了，所以没有男人在家，不敢轻易留客。只是听说你带个孩子在身边，才不忍拒绝。
（二）
过了一会儿，妇人准备好了酒饭，陈光刚准备要吃，只见儿子在那里默默哭泣，劝他吃些东西也不吃。陈光觉得心酸，自己也吃不下，便收拾被褥准备休息。
儿子世恩思念母亲，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浑身发热。陈光见儿子生病，不能行动，惊慌失措。
妇人听说后，说道：客官，既然孩子有病，你就宽心在这里住几天吧，等他病好之后，再走也不迟。
陈光心里非常感激，抚摸着儿子说：你母亲为了留下你这点骨血，所以才去赴死。如果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连我也不想活了。说完，便泪如雨下。
这一幕，早已打动了里面一个人，这人正是妇人的女儿，名叫秀莲，年方二八，不仅长得漂亮，而且知书达理。
只是因为算命先生说秀莲，婚姻在远不在近，当为贵人之妻。所以附近的富户来求亲，妇人都没有答应，只想把她远嫁给一个读书人。
昨天晚上，秀莲听说家里来了一位读书人，从帘子里偷看了一眼，只见陈光气宇轩昂，谈吐不凡，加上又听说他妻子已死，便对他上了心。
早上又见他对儿子说的话，知道陈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便想以身相许，私下跟母亲说起此事。
母亲说道：此人远道而来，而且是个秀才，必有发达之日，如果嫁给她，也正合算命先生的话。
秀莲听母亲这么一说，十分高兴，但母亲随即说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如果答应入赘，我便答应这门亲事。
上午的时候，正好那个老苍头从县城回来，妇人对他说了昨晚上的事情。
老苍头说：县里正在张榜抓人，盘查非常严格，若是客官要走，必须要有路引。如果没有路引，恐怕连住店都难。
陈光说道：我出门的时候，以为天下太平，并没有讨得路引，怎么办？
老苍头说：县里说了，没有路引的，需要向县里申请，你赶紧去县里办理吧！
陈光点头称是，但心里非常不安。
当天晚上，世恩的病情稍有好转，陈光便对他说：本来指望你病好后赶紧上路，可现在又要路引，怎么办？
世恩说：父亲编个假名，到县里去讨就是。
陈光说：这两个县挨得特别近，耳目众多，我一个跑路的官员，万一被识破怎么办？
父子二人在里面窃窃私语，没想到隔墙有耳，这番话都被老苍头听见，去告诉了中年妇人。
妇人听后吃了一惊，对女儿说道：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来历，怎么办？
秀莲认准了陈光，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就是一个路引吗，我们替他讨一个也不是难事！
母亲说：怎么不难？
秀莲说：堂哥李明在本县当差，知县特别信任他，他又特别尊重母亲，如果母亲让他去帮忙弄一张，应该不是难事。
母亲一听，非常高兴，赶紧让老苍头去县里告诉李明此事。
老苍头走后，妇人对陈光说道：你不用再瞒我们了，我昨夜听说你是戴罪官员，你实话实说，我或许可以帮你。
陈光听后大惊，知道瞒不住了，便把实情告诉了她。妇人又把让侄子代办路引的事情说了，陈光欣喜，倒头便拜。
妇人说：你先别着急谢我，我还有一个条件，我有一个女儿，想招你做女婿，你若同意，这事才能办！
陈光迟疑了一下，说道：您的好意，我已心领，但因爱妻惨死，不忍再娶。
妇人说：男人哪有不续弦的道理？难道你怕我家女儿配不上你？
陈光心想：我本不想再娶，但无奈行踪已被她们识破，如果此时不从，恐怕要闹出事来。再说人家也不嫌弃我是个负罪之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光踌躇再三，对妇人说道：承蒙不弃，不敢推辞。只是仓促之间不好入赘，一是因为爱妻惨死，没有入殓，等我到了苏州，让人收殓了亡妻尸骨，然后再好娶亲，这样才能心安；
二是因为我负罪在身，还要去苏州找岳父商量脱罪之计，若是入赘在此，恐怕误了前程。不如先把孩子放在这里养病，等我到苏州见过岳父，然后再来下聘成婚。
妇人听后，觉得也有道理，便当场索要了陈光一只金簪作为聘礼。
却说世恩在病床上，听见父亲与妇人的谈话，心中十分伤感，病又严重起来。陈光想把自己不得已才答应入赘的苦衷告诉他，但又怕被别人听见。
第二天，老苍头果然把路引拿回来了，但陈光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世恩的病情又加重了，只好请人给他看病，又耽搁了几天。
过了几天，陈光才上路，妇人和秀莲准备了酒菜相送。陈光把儿子托付给了她们，妇人说：放心吧，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
陈光又悄悄吩咐儿子：你安心在此养病，我一到苏州，便派人来接你。世恩扯着他的衣服啼哭，陈光挥泪而去。
（三）
陈光有了路引，一路畅通无阻。
一天，他在一家客栈里休息，正好碰见一位官差，说是苏州知府派去杭州呈办公文的。
陈光欣喜，问道：大人，是苏州孙潜大人让投的公文吗？
那位官差说道：如今孙知府已经不在苏州了，朝中有人推荐他，进京做官去了。如今苏州是王老爷掌印。
陈光听后，呆了半晌，心想：这可怎么办？岳父大人不在苏州，我还去那里做什么！我是负罪之人，又不能进京，现在又没有返程回李家的路引，这可怎么办！
当晚，陈光只好在店里住下，苦思冥想下一步该去哪里，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一夜没停。
第二天早上，陈光去问店家隔壁是怎么回事，店家说隔壁住着一位赴任的官员，路上遇到贼兵，家眷皆被屠杀，本想继续去赴任，可没想到一病不起。
陈光一听，此人与自己情况相同，算是同病相怜，便让店家引着自己去看，只见那人躺在床上，见到陈光进屋之后，那人叫了一声：啊呀，光兄，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把陈光问的一愣，仔细一看，那人原来是自己的同乡好友，叫王善存。
两人相见之后，非常欣喜，把店家支开之后，两人各自诉说了自己的不幸经历，同时也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王善存说：你既然没有去处，我又有病难行。现在官凭在这里，你不如顶了我的姓名，去永州赴任。那位将军，只听说过我的名字，又没有见过真人，应该不会识破。
陈光说：多谢兄长好意，但这是你的功名，我又怎么能占，等你病好后再去也不迟！
王善存说：我现在病体沉重，万一死了，这客栈哪里是停尸的地方！我不如顶了弟弟的名字，就说是王善存的弟弟，然后跟你一起去上任。若是不幸而死，还希望你能为我殓葬。如果死不了，跟你去任上休养，岂不是更好？
陈光一听，当前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第二天便雇了一辆马车，载着王善存去赴任。
陈光到了将军府，经过将军的考核选拔，深得将军认可，而王善存也没有病死，一直住在陈光的官衙里治病。
陈光上任半个多月，一边派人到妻子投井的地方捞取尸骨，另一边派人去李家接儿子过来，同时请秀莲母子至任所成婚。陈光为了祭奠亡妻，在家里设了玉娘的灵位。
过了几天，儿子世恩和秀莲母子都接到了，此时世恩已经痊愈，陈光非常高兴，便对他说了自己顶名做官之事，并领他去拜见了王善存，然后又在母亲灵前跪拜。
世恩见到母亲的灵位，当场哭倒在地。
第二天，陈光与秀莲成亲，家里张灯结彩，非常热闹。世恩见这片光景，心里更加难过。陈光怕秀莲看见世恩的样子不高兴，便让世恩跟着王善存居住。
新婚之夜，世恩与秀莲入了洞房，此夜恩情，自不必说。
当天，世恩没有拜见秀莲，第二天又推脱有病，直到第三天才来拜见。人还没拜完，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玉娘，当场放声大哭，想起母亲惨死不久，尸骨未殓，父亲就娶了新人，心中如何不痛？
陈光见后，也伤心流泪，但秀莲却非常不高兴，心想：
这孩子也太无礼了。不说你父亲是在我家避难，连自己的病都是在我家养好的，如今却这般模样，一点也不把我这继母放在眼里！嘴上虽然没说，但心中非常不高兴。
此后，秀莲再也不关心世恩的事情，世恩也不把她当母亲对待，两人就这样别扭的过着。
过了几天，去寻玉娘尸骨的人才回来，禀报井中并无尸骨。陈光不信，那人说连井里的老泥都翻出来了，也没有找到。
世恩听后，哭道：肯定是派去的人不肯用心，看来还要儿子自己去。
陈光说：你一个孩子家的，去干什么！派去的人肯定不敢糊弄我，可是你娘的尸骨哪里去了呢？
世恩听后，又是一顿痛哭，说道：命好的真是命好，命苦的更是命苦！我娘不但眼前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到，连一口棺木、一座荒坟也消受不起！
陈光听后，只是劝他，而秀莲听后，心想：这不明显是妒忌我吗？你娘自己死的，又不是我连累的，没了尸骨，又不是我拦着不让你去找，怎么倒埋怨起我来了！心中更加不高兴。
（四）
玉娘的尸骨到哪里去了？
原来当日玉娘并没有死，所以井里怎么可能有尸骨！
玉娘当日投井之后，贼兵散尽，正好苏州孙知府领家眷进京赴任，见当地兵变，不知道女儿、女婿怎么样了。
孙潜正想找人打听，恰好路过了那口水井，家仆打水的时候，发现井里有一个妇人，救上来之后，一看竟然是孙潜的女儿。
孙潜夫妇见是女儿玉娘，一摸心头还热，赶紧施救，过了半天，玉娘才苏醒过来。本来他们想去找女婿和外甥，但又怕一时找不到，耽误了自己的任期，只好带着女儿一起去赴任。
当时派去打听的人，将陈光与守将的名字搞混了，回来告诉孙潜说，陈光已经被杀头，又不知道世恩的下落，玉娘知道后，差点没哭死。
心想当日舍身取命，只为要救丈夫和儿子，可谁知道如今，一个死别，一个生离，岂不让人痛心！
期间，玉娘几次要自尽，都被父母劝住。于是，立志为丈夫守节，而且天天求神问卜，打听世恩的消息，可她哪里能想得到陈光正与秀莲在永州享福呢！
且说陈光与秀莲，因为摆放玉娘灵位的事情，两人也没少吵架。
有一天，陈光见秀莲在房中流泪，问道：夫人为何烦恼？
秀莲说：你只想着前夫人， 难怪世恩只把亲娘当娘，全不把我当娘。
陈光说：儿子有什么触犯你的地方，不妨对我说。此时秀莲却不说话，急得陈光没有办法。
当下，陈光出了房间，私下对世恩说道：你虽然思念母亲，但是不能再当着继母的面哭泣了，早晚要去请安，不能错了规矩。
世恩不敢违背父命，只好勉强应付。陈光见她母子二人始终不能亲近，心里也非常难过。
过了几天，王善存的病好了，陈光不忍心再占他的功名，便要向将军说明此事，料想将军信任他，应该不会降罪。
果然将军知道详情后，不但没有责怪陈光，而且把王善存叫过来考核一番，果然也是个人才。
将军大喜，把他二人都收至帐中听令。王善存也有了自己的私衙，正好把世恩带过去一起居住。自从世恩走后，秀莲有说有笑，比以前要好多了。
转眼间过了五年，秀莲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叫胜哥，女儿叫珍姑，陈光特别高兴。
可哪知乐极生悲，秀莲的母亲忽然染病，不到三天便死了。秀莲哀痛至极，因为不能亲自送母亲回乡，每日哀痛，染上疾病，惊得陈光赶紧请人医治，可医生都说是伤感七情，难以救治。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秀莲临死的时候，想道：我之前责怪世恩哭母，谁想到现在却轮到自己身上。我母亲死后，有尸有棺，我尚且痛心；何况他的母亲死于非命，尸棺都没有，如何让他不心痛！
又想道：我母亲没有儿子，幸好堂哥替他服丧。我死后，除了世恩替我披麻执杖，还有谁呢？可见生女不如生男，幼子不如长子！我这幼子幼女，又能干什么呢？
于是含泪对陈光说：我当初错怪了世恩，如今想他了，快让他来见我啊！
陈光说：世恩一向过来问安，我怕你讨厌见他，一直没让他进来。如今想见他，我叫来便是。
世恩见了秀莲，吃惊道：母亲怎么病成这副模样！
秀莲握着世恩的手，说道：世恩，你是个大孝子，之前是我错怪了你。我现在快要死了，你父亲正值壮年，我死之后，少不了还要续娶，我这幼子幼女，以后全靠你做长兄的照顾了。你只念当初在我家避难时的恩情，千万不要记我后来的不是！说完，泪如泉涌。
世恩流泪道：母亲不要这样说！等你病好之后，还要照顾我们呢！万一有什么不测，弟弟妹妹，与我同父所生，即使没有当初避难的恩情，我也肯定会照顾好他们。
秀莲说：你真是个仁善的好孩子，如果是这样，我就死而瞑目了。
然后又对陈光说道：你若再续娶后妻，千万不要轻信她的话，撇下这几个孩子。
陈光说：我今生誓不再娶！
秀莲说：这话恐怕未必。说完，但断了气。
父子二人放声大哭，之后少不了治丧。
陈光买了两口棺材，世恩不解其意，陈光说：亲娘、后娘一起殓葬，你母亲没有尸骨，就算立个虚棺吧！世恩点头称是，于是灵堂中设下两个棺材，一虚一实，一个原配，一个继任。
后来，陈光跟着将军立了大功，将军向朝廷为其请功，并将他的情况奏报朝廷。最后上面降旨，不追究陈光之前的罪责，还提拔他进京当官。
陈光一边将两只棺材送回老家，一边与将军和王善存辞别，然后带着三个孩子进京赴任。
此时，陈光的岳父在京为官，当将军为陈光请功的时候，岳父孙潜才知道女婿还活着，对妻子和玉娘说了，两人大喜。但不知道陈光是否续娶，世恩是否还活着，便派人前去打听。
探听消息的人，把实情一一来报，岳母说道：陈光如此无情，等他来见你时，先不要说女儿没死，只需如此如此，看他如何？孙潜点头称是。
（五）
过了几天， 陈光到京任职，带着世恩来拜见岳父岳母。路上，陈光嘱咐儿子道：在外祖父母 面前，不要提起继母的事情。
孙潜夫妇与他们相见后，见世恩已经长成十二三岁，又惊又喜。
几人坐下之后，孙潜便问陈光：贤婿可曾续弦？
陈光说：小婿命不好，续弦又断弦。
孙潜又问：贤婿续弦，在我女儿死后几年？
陈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在当年。
岳母问：为什么那么着急？
陈光便把当年在秀莲家里避难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只见孙潜说道：续弦也是没有办法，既然现在断了，那还要再续。我有个侄女，与玉娘特别相像，把她嫁给你怎么样？
陈光说：谢谢岳父厚爱，只是小婿已经不想再续了。于是便将秀莲临终托孤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潜不高兴地说道：你只念秀莲托孤之情，可我女儿当日投井而死，你为何不念她的托孤之情？我现在想把侄女嫁给你，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忘记亡女玉娘！
陈光听后，羞得满脸通红，无言可答，说道：以后再说吧！
孙潜却说：我意已定，不必再议了。
陈光起身告别。
孙潜夫妇将世恩留下，问了一些当年的事情，也没有让他与母亲相见，只说道：我侄女就是你的小姨，你回去让父亲明日纳聘，后天成亲，必须让他亲自来迎接。
世恩回家后，将此话告诉了父亲。陈光无可奈何，只好照 办。
在去迎娶之前，陈光带着三个孩子在两位亡妻灵前祭奠，陈光与世恩大哭一场。陈光对世恩说：将来的继母，就是你的小姨，肯定会对你不错，只怕要苦了这两个小的。
世恩哭道：秀莲继母临终之言，何等悲切！弟弟妹妹，我必当尽心呵护，只是爹爹也要硬气起来。陈光点头流泪。
且说，陈光去迎娶新娘，拜堂的时候，只见新娘站住不拜，却说道：众人退后，我是陈光的前妻玉娘的灵魂，现在附着新人之体，要与他单独说话。
众人大惊，都走了出去，陈光也吓得退了两步。世恩却在一旁大哭，要上去扯新娘的盖头。
新娘赶紧制止，说道：我怕阳气相逼，不要掀起！
陈光此时已经不怕，上前扯住新娘，哭道：贤妻，你灵魂一直在哪里？为何尸骨却不见了？
新娘子一挥手，说道：你别哭了，你既然哀痛我，为何续弦？
陈光说道：本不忍续，只因在李家避难，没有办法！
新娘子又说：你为何听信后妻之言，把儿子赶了出去！
陈光说：这不是赶他，正是爱他。因为他失爱于继母，所以才把他寄养在王善存那里。
新娘子又说：秀莲的母亲死了，你为她治丧。我父母一直在京城，你为何不派人来问候一声！
陈光说：我当时用的是假名，根本不敢来京城。
新娘子说：这些也都算了。今日我要你与我同赴黄泉，你愿意跟我去吗？
陈光说：之前你为我而死，今日我随你而去，我心甘情愿。
这时，世恩在一旁说道：希望母亲留下父亲，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玉娘听世恩这样说，禁不住落泪，又听见丈夫肯随自己死，看来也不是薄情，于是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并不是鬼，我就是玉娘的妹妹，奉伯父之命，让我如此考验你们。
陈光听后，才定了心神，心想新来的娘子，怎么会如此做作，听她的言语，竟然与玉娘的一模一样，正在猜疑之间，只见玉娘又说道：伯父吩咐你撤开秀莲的灵位，让我只拜姐姐玉娘的灵位。
陈光没有办法，只好挪开。玉娘又说：把秀莲的灵位烧了，方可成亲。
陈光与儿子异口同声说道：这个使不得！
但玉娘非逼他这样干，陈光一来怀疑她是鬼，二来因他是岳父的侄女，也不敢太违拗，正准备拿着灵位去烧，这时被玉娘叫住，说道：
这就是你薄情了。你当初在李家避难，受李家之恩，如今为何听信后妻之言，就要把她的灵位烧掉？你供着吧，只是把玉娘的灵位烧了吧！
这时，陈光与儿子听后，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
这时，玉娘才把盖头揭开，笑道：我如今没死，你们还立我的灵位干什么？
陈光与儿子大惊，上前扯住玉娘，问道：你是人是鬼？
玉娘便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们，夫妻母子，抱头痛哭。
此后，世恩领着弟弟妹妹过来拜见母亲，又对母亲说了秀莲的临终遗言。
玉娘听后，说道：这个不用操心。当初我是前母，秀莲是继母，如今她又是前母，我成了继母。我不愿继母虐待我的孩子，又何忍虐待前母的孩子！
陈光听后，起身称谢道：难得夫人如此贤德。秀莲有灵，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六）
第二年，王善存也赴京任职。
原来善存做官之后，也娶妻生女，恰好玉娘又生了一个儿子，正好两家联姻。
玉娘把胜哥、珍姑与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不分彼此，陈光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后来，陈光与秀莲相亲相爱，白头到老，而世恩与弟弟妹妹们也都非常有出息，不是考取了功名，就是嫁了好人家，最后都一生向善，皆得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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