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年过六十,身体会一年不如一年。是啊,我的身体明显是更不如去年了:从头顶,到脚底,身体的每个部位,每一个器官,都是又酸又痛。他们都在发抗议,想病变,甚至想罢工!唉,衰老羸弱,老已至,显然是每况日下。

“少年曾忝汉庭臣,晚岁空余老病身。”垂垂老病恹恹的晚年时光,我却更喜欢胡思乱想,最容易触景生情。

70多年前,倭寇扰我中华,神州狼烟四起。我父亲,原本凭着手艺谋生,却在那时代倾家庭之所有资助了杨浩庐司令等“江抗”志士抗日,因而在新四军北撤后,被小鬼子抓去塞进麻袋,准备抛入滚滚东流的白茆塘。其时,母亲呜咽着,揉摸着被打得肿胀的脸,不顾性命危险,找地方乡绅担保,白茆镇上的绅士董炳初,通过他买通日寇翻译,好不容易在白茆塘的大桥上救下了已经扎在麻袋里台上大桥的父亲。两年后,我呱呱坠地来到兵匪横行的世界。其时才45岁的爷爷奶奶早已经含恨离开了那个战乱的时代,我呢总算见着了小鬼子的投降战败。可是,还在我呀呀学语的年岁,父亲却又被抓去坐了一阵子班房。几年后,钟山起风雨迎来了满天彩霞,父亲母亲好高兴,可是没有过去几年,父亲被戴上了沉重的帽子,和母亲先后匆匆地去找爷爷奶奶会面了。

与前辈比较,我是幸运多了。首先,我已经活得比母亲大了几岁,也很接近父亲的年纪了。其次,我当了近40年的孩子王,和那么多的孩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爱孩子们,孩子们也都喜欢我,为此,我拿着了人民给我的丰衣足食的活命钱,晚年生活安定,“但有故人供禄米, 微躯此外更何求?”再次,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贤惠的老伴和孝顺的儿孙。与老伴相濡以沫50多载,苦过,累过,难过,终于有了拿国家“禄米”的晚年,还有着一个兴旺和睦的家庭。

我好胡思乱想,有几幅画面会时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才五六岁,儿子跟着妈妈弯腰屈背站在水田里拔秧苗,蚂蝗叮得他的一双小脚流下好几道鲜血;去中学小考,儿子赤着脚,穿着短裤汗背心排在考生队伍的最前列,冻得一脸的鸡皮疙瘩,嘴唇也青紫了;刚参加工作,儿子每天骑车一个小时去架外线,下电杆踩在小狗身上,小狗发急咬了他的脚踝……或许是因为少年时代的辛苦,儿子今朝终于事业有成。前年,老伴见着儿子的将军肚,急着下命令叫儿子买跑步机锻炼身体。

年初,儿子又搬新居,老伴掸着跑步机身上的灰尘,对儿媳妇说:“这万把元钱的玩意儿就让它休闲吧,可是每晚一小时的广场跑步,有氧运动,我是坚持着考勤咯!外边跑步,不影响去学校接弟弟回家吧!”老伴说的“弟弟”,说的是那时还在读市里重点中学高中的孙子。我儿媳妇的任务是相夫教子,孙子上学由儿媳妇开车送,夜自修之后,由儿子或者儿媳妇接回家。孙子的学习紧张,但是生活是滋润的。

乡间有句俗话:“鸡老晒壁根,人老嚼舌根”。我老了,不爱多说话,可是爱胡思乱想。上面的文字,我胡思乱想了我家五代人的简况,总之是一代比一代生活得好了,一代比一代生活得滋润了。余年,我老而多病,可是想到我家的与时俱进,时代的发展进步,我觉着欣慰,觉着幸福,觉着甜蜜,更觉着感谢当今的好社会好时代,我得争取为社会,为家庭,多发挥一点儿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