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古文小品之极美者,文字语言之隽永清新,这三部是绕不过去的,即:《世说新语》、《陶庵梦忆》和《浮生六记》。
《世说新语》是南朝刘宋政权宋武帝刘裕之侄、长沙景王刘道怜次子刘义庆组织一班文人,集体创作的一本笔记体小说,虽说是小说,但是文字却简练异常,篇幅也多短小精炼,故事情节也并不曲折,三言两语中写出一段对话或一段情节而已,不像传统故事一样“五脏俱全”,但读起来却意犹未尽,令人着迷,作为睡前读物,我觉得最好不过了,读上一两篇,惬意的很。
从问世起,《世说新语》便深受广大文人的喜爱,鲁迅先生评价说“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
《世说新语》记载的“故事”跨度很长,从汉魏到东晋,各色各样的士族名人,各种各样的奇闻轶事,尽皆囊括,生动简练,气韵生动,悠长婉转,极尽语言文字之美。
《陶庵梦忆》是明朝大文学家张岱的作品,可以说是“小资文人”敷衍出的一场繁华大梦。书中记载了张岱的见闻和所经历的热闹生活,那是有钱有闲士大夫们的“清雅”。
张岱是明朝末年的士大夫阶级,经历了明朝覆灭,清军入关,崇祯皇帝自尽等亡国大事,社会一度动荡不安,张岱这种官宦之家必然也受到冲击了,据说,他早年还积极参加“反清复明”的行动。但是到了后半生,希望破灭后,便过起了隐居著书的生活。张岱是大才子,也有一种清狂豪爽、孤高自许的气质,所以读《陶庵梦忆》一书,犹如延续魏晋风骨一般,令人感到意兴湍飞。
湖心亭看雪,痛饮三大白而归的洒脱,虎丘八月半,数万人聚在一起看戏、赏月、观灯……都在张岱笔下娓娓道来,那般宁静典雅、豪华热闹,岂独醉倒张岱,数百年后,读之者亦为之瞠目动容。
《浮生六记》是落魄文人沈复的作品,虽然遗失了两则,但是不论文字、情怀、人物,都足够可爱,文字的真挚和蕴藉,令人心中温暖。
《浮生六记》是真真实实的普通人生活,是真实生活中娓娓道来的流淌,每一个字都很生动,所出现的每一个人物,都令人喜爱,沈复的象牙塔,在数百年后的今天,依然让人感动,其文字的真实可爱,更令人感到字句流淌之韵美。
这三本韵味十足的小品文集,每每令人感叹文字之妙。比如,《世说新语》里“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一句,让人体味到“引”字里的生命力;“未若柳絮因风起”一句,仿佛让人看到大雪纷飞的样子。
《陶庵梦忆》里“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朴素清雅的白描手法,值得反复吟咏;“天暝月上,鼓吹百十处,大吹大擂,十番铙钹,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犹如身在其中,热闹景象如在目前。
《浮生六记》里更是处处隽永的语言,如“芸曰:‘情之所钟,虽丑不嫌。'”,再如写陈芸的外貌,“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有《红楼梦》的感觉。
这三书的韵味,仅仅只靠单纯的言辞之美,便足以令人感怀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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