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学良

农村生产队时代,通讯信息整体处于落后状态,当时,农村人们了解时事政策和外部信息主要有三个渠道:

一是开会。生产队也属于有体制的组织,凡体制内组织,开会是第一要务(至今也如此),所以公社、大队、生产队经常性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传达最新政策和上级指示,部署农业生产大活动等。缺点是时效性较差且信息不够权威和全面。

二是报纸。那时生产队都订有一两份党报,理论上,农村社员们可以通过读(阅)报纸,知直了解外面的信息和世界,不过,在当时,农民社员普遍文化低,不少人还是文盲半文盲,再加上忙于劳作,基本上没有阅读报纸的时间和习惯,只是生产队开会,偶尔叫稍有文化的社员读一下报。

三是听广播。相对于开会、读报纸,广播的优势很大。听广播时效性强,信息第一时间就能传达给农村社员,而且不需要时间成本,不误正常劳动和生活,一边听广播一边做农活,两不误,同时,它还兼具娱乐功能,那年代,广播还播放歌曲、评书等节目,给单调枯燥的生活增添了生气和欢快。所以,生产队年代,听广播,成为了生产队男女老少最大众化、最喜闻乐见的一种文化娱乐活动。

那时,在县一级设立广播站,就是后来广播电视台的前身。县广播站除了定时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外,自己自编自播节目内容,主要是本县新闻及一些娱乐节目。与现在县广播电视新闻不同的是,现在的新闻都是县领导开会、调研的信息,过去大都是工农群众战天斗地、抓革命促生产的事儿。

相应地,在生产大队一级,也设立有线广播室,配有兼职的广播员,除维修线路、转播新闻信息外,还可以穿插播放本大队的通知和新闻,在大队广播室内,大队书记或者广播员,手拿麦克风,清清嗓子,“喂喂,社员同志们,现在开始广播,传达xxx精神或xx重要通知”。

听广播就得安装喇叭,当时是有线广播,还得专门布广播线,生产大队(当然点通电的大队),选择在村庄中央空旷处,在高高的电线杆上安装一个铁质、口子向外张开的大喇叭,由于地势空旷又处于高处,喇叭的声音很大,响彻整个村庄,每个角落、每个人都能听见,所以又被乡亲们亲切称为高音喇叭。

当时的广播,每天早上、中午、晚上会按时播放三次。听广播,它不像看电影看电视看报纸,需要放下手中的活,它只要专心听就行,与劳动生产、家务活儿不相冲突,反而一边劳动生产,一边听广播,可忘却疲劳,身心愉悦。所以,白天放广播时,社员们边劳动边听边议论,晚上放广播时,社员们边端着饭碗吃饭或聚集在一起听广播,成为了当时的一景。

听广播成了农村社员们认知世界、了解时事政策信息的窗口。有人说,越底层越贫穷的人越关心国家大事,谓之为穷人政治学。生产队时代,农村社员们尽管生活贫困,尽管自身文化水平不高,但对国家时事政策的关心热忱情度却非常高,主要是通过听广播这种方式。

当时的广播内容,除了本县新闻外,还有两个节目受到高度关注,一是“新闻与报纸摘要”,二是“各地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集中报道中央和国家领导人信息、国际交流交往以及重大政治运动等,从广播这个渠道,人们大致知晓外面的世界,诸如中央开了什么、哪位领导被批斗下台了、亚非拉第三世界争取独立自由抗争、西哈努克亲王访华、卫星上天、原子弹爆炸、粮食生产跨纲要等。从这个角度看,听广播就是看外面世界风云的一个最佳窗口。

76年那一年,发生了许多大事件,如周、朱、毛等伟人的先后逝世以及唐山大地震、粉碎四人帮等,地处偏远、信息闭塞的农村人们也从广播中第一时间得到了信息,犹然记得一个周未,上午时分还没到正常广播时间,村头的大喇叭响了,传来了哀乐和沉痛宣告:伟大领袖和导师逝世,这犹如晴天霹雳,正在田间劳动的人们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确信这是真的后,个别社员当场痛哭起来:主席您去世后,我们贫下中农怎么办。敬仰和悲伤之情发自肺腑。

听广播也是农村人们娱乐生活的主要方式之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生产队时期,人们娱乐生活较为单调贫乏,看露天电影排第一,听广播应该排第二,当时广播除了政策时事信息外,也适当安排一些文艺节目,当然红色时代的文艺节目主基调是红色和革命,歌曲是一些“挑担茶叶上北京”以及“打虎上山”等革命样板戏,听听曲艺,舒缓一下枯燥单调的生活,增添一丝生气。

在当时,还有一个节目受到农民比较多的关注,那就是“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在当时属于新生事物,农民们每天都在户外从事生产劳动,自然很关注天气的变化,每到播报天气预报时,大家比较上心,不过呢,对天气预报的态度,生产队里呈两级分化,年轻社员认为这是科学,而那些年长的社员更相信民间的气象谚语、症候及自身经验,二者之间经常互相抬杠并打赌,如广播里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年轻人信,有经验的老农认为不会,双方约定对赌,输家要出几根纸烟等,反正互有输赢,限于技术水平,当时的天气预报没那么准。

听广播除了信息传播和娱乐功能外,还附属了一个定时间的功能。虽说,农民们的生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像农村小学生的上学等也需要精准定时的,那年代,手表是奢侈品,社员们没条件,广播正好提供了对时间的功能。人们把广播开始称“叫广播”,把广播结束称“熄广播”,并以此来对应时间。

广播一天开播三次,早上天还没亮,高音喇叭响起来了,开头曲是雄壮的《东方红》乐曲,这时大人小孩忙着起床,大人出工,小孩也要早起去捡柴火、扯猪草,个别小孩贪睡没动静的话,家长就会喊:“叫广播了,还不起来”。早上,随着播音员的一句“今天第一次播音到此结束”,大家知道是早上八点钟,队长也吹响收工号,在外扯猪草、打柴火的孩子们也赶紧回家,吃完早饭好赶去学校上课。

到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一边听广播一边谈天说地,当欢快激昂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响起时,知道是晚上10点钟,广播要结束了,于是那些老农一边起身散开,一边念叨着“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了,该回家睡觉了”,为的是不影响耽误第二天的劳动生活。

总之,在农村生产队时代,听广播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成了那个年代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