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佳
“当兵的,你不等我了吗?你不守信用!”这是老艺术家李梓为叶塞尼娅的配音。李梓那性感的声音,使这个美丽的吉普赛女郎更加热情奔放。
李梓,曾被誉为上译厂的当家花旦,她配过音的,还有《简.爱》中的简、《英俊少年》中的小男孩海因切,当然忘不了《巴黎圣母院》中的爱思米拉达。
有人曾经问过李梓的老伴任荣魁:“我看你也挺土的,怎么娶了个那么洋的老婆呢?她一天到晚那么说话,你怎么和她交流啊?“
任先生倒也爽快:“她在家也不那么说话呀!”
其实,用声音塑造许多迷人角色的李梓,生活中绝对是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尤其,老伴援藏15年,她一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在上海,这中间有着太多的坎坷与辛酸……
01
李梓,1930年出生。她的老爸北大毕业,后来曾当过怀柔的县长。可想而知,李梓的家境相当不错。
李梓是家中的老大,下有一妹两弟。一口呱呱叫的京片子,是李梓身上最鲜明的特征。
1947年,已在女三中就读的李梓,也跟着同学一起参加“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有一天,她给家中留了张条,就跟着高年级的同学们去了山东解放区。县太爷的长女,就是任性!
李梓进入华东大学的华大文工团,参加话剧演出。在《思想问题》一剧中,李梓饰演一个叫小黑牛的男生。台下的观众,都没想到这是一个小女孩扮演的。任荣魁,就是这些观众之一。
后来,李梓与任荣魁同时进入山东大学就读。李梓,是校园中女神级的人物,她常常穿着裙子独自在操场空地上跳舞。况且,李梓还是校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更是一副高冷范儿。
正巧,任荣魁成了电台的编辑,两人接触就开始多了起来。
有次,任荣魁前去向李梓交稿,李梓就递给对方一个饭盒。这下任荣魁老激动了,心里上下嘀咕“怎么李梓对我就这么好呢?”
上海解放后,需要大批人才,山东大学有四十人去了上海,这其中就包括任荣魁与李梓。进城后,来自山东农村的任荣魁为消除土气,特意跑到鞋店买了一双时髦的鞋子,立马穿上,对着洋学生李梓显摆。哪知,李梓一瞧,笑得前仰后合:“天啊,你怎么挑了一双下雨天穿的套鞋?!”
02
1952年,山东来的同学中,有一对要申请结婚。领导就问了,你们中间,还有几对啊?其中有人就指了任荣魁与李梓。那时,两人压根就没谈恋爱,只是互有好感,在场的两人也都没吱声。
有天,在上影厂工作的李梓,要下乡参加一部影片的拍摄。为此,她特意写了张字条,开头称呼“魁儿”,落款是“你的梓”。
哇,任荣魁看到后,简直心花怒放,这是女神发的明牌啊,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太意外了!为此,任荣魁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把自己全部的工资,都交由李梓掌管。都说男人的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这话在此有了实证。那是1952年9月,李梓22岁。
1953年,李梓与任荣魁结婚了。一个是来自皇城根下的洋学生,一个是来自山东农村的土老冒,怎么看着都不那么搭调。多年后,孙子任重问过李梓:“奶奶,你一个大城市来的富家女,为何会看上又穷又土的爷爷呢?”李梓答道:“因为你爷爷老实本分,肯学习。”
那个时代的人选择伴侣,就是那么质朴实在。若是现在,一句”你在上海有房吗“,或许会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03
婚后,李梓与任荣魁育有三个儿女:长子任澎、长女任放、次子任何。三个孩子,依次相差一岁。起初,家里请了保姆,并把李梓妈妈接来,一同照顾孩子。后来,孩子们上了条件尚好的全托。
一切都按着既定的生活轨道运行着,忽然有天,领导找任荣魁谈话,说要调他去《西藏日报》工作,期限是三到五年。任荣魁二话没说,就是”服从组织决定“。
领导问到了李梓,李梓一句“任荣魁服从组织决定,就意味着我服从组织规定”。从此,李梓独自拉扯着三个年幼的子女,那是1966年2月,文革前夕。
文革中,上译厂开始进口大量的国外影片,即所谓的内参片,需要演员们住在厂里,加班加点工作。李梓的三个孩子,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身为母亲,她再担心又有何用呢?趁着没戏的时候,李梓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告诉女儿:要买多少粮油,要如何烧饭。
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任荣魁返沪的希望一点儿都不见光亮,因为当初的领导层,统统在文革中被打倒。
就这样,任荣魁在西藏一呆就是十五年。这些年,他回家探亲五次,意味每三年才有一个假期。每次任荣魁回上海,李梓都带着三个孩子早早去车站迎接,早早地望上一眼心爱的人,也是为平淡的生活镶上一道道金边。每当任荣魁返藏时,三个孩子送老爸去车站,李梓不去,因为她受不了离别的忧伤,还有那不知何日再相见的苦楚。
可以想见,在动乱的年代,李梓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孩子们长大了,李梓才说:“我那时只有努力工作,才得到一些解脱和释放,如果不是为了你们三个,我恐怕都疯了!”
04
尺素传情,那是最深沉的告白。每周,李梓与任荣魁都会写信,只是信在路上走半个月,收到的都是对上一封的答复。一周一封,一年就算五十封,十五年间也有了七百余封。平安,就是对思念的亲人最大的祝福。
经常,李梓下班回家后第一句话就问:“你爸有信吗?”三个孩子也跟李梓玩起了捉迷藏,知道老妈着急,那也要她出钱买来好吃的来换。
1981年春节,任荣魁加上海探亲,突然接到西藏发来的电报,说将他调回上海,请尽早返藏办理移交手续。当时,李梓正在炒菜,看到电报,哐啷一下扔掉铲子,抱着老伴失声痛哭。
任荣魁回藏办完手续后,在成都给李梓发了电报。第二天,李梓就飞往成都。在都江堰的青城山,有一座长约五十米的吊桥,李梓走到桥中间,大声喊道:“我亲爱的老任同志回来了!”
同行的朋友,不明所以。但任荣魁听后,百感交集,那是妻子内心深处最热烈的呼唤。他赶紧抓住李梓,生怕她一激动掉下去。痴痴等待十五年,只为了一个承诺。
2000年,李梓得了帕金森氏症,手脚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每次李梓犯病,任荣魁就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因为“你的梓”永远是他手心里的宝。任荣魁还对孩子们讲,“只要能缓解你妈妈的病痛,我花多少钱都愿意。”
2014年1月5日,李梓在昏睡中与家人永别。从此,原本身体硬朗的任荣魁一蹶不振,也在同年6月走了。所有相识的朋友都说,没想到老任这么快就走了。是呀,没有李梓陪伴的春天,对任荣魁而言,再多的花红柳绿都是寂寞。
爱上一个声音就可以爱上一个人,李梓用多变的声音塑造了诸多经典的角色。但在老伴任荣魁这儿,她永远都是那个最深爱的“你的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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