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佳

上世纪四十年代，童芷苓以她“京剧化的唱功，电影化的表情，话剧化的道白”享誉上海滩，“坤伶皇座”非她莫属。在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一角，就是她的弟弟童祥苓所演。

而童芷苓正是“苓社”的主心骨，她灵气非凡，四大名旦的戏她拿来就唱，而且兼具荀派的风情、梅派的雍容、尚派的英武，还有程派的幽怨。最难得的是，从小闯荡江湖的童芷苓，在事业与婚姻的选择上，都有着独到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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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芷苓，1922年8月出生。手足六人，她是老四，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一弟一妹。老爸童汉侠，早年毕业于天津政法学院，后来在学校教国语。老妈陈倩颖毕业于天津女子师范学院，还能教英语、音乐与体育。

按理说，高知家庭的子女，一般不会进入梨园行。但因童家父母都喜欢京剧，况且那时的教师行业并不是铁饭碗，生活没有保证，于是“学戏养家”也不失为一个谋生的途径。

童芷苓曾考入中华戏曲学校，学戏、练功、成角、挣钱，是她所要经历的。有次，童父前往学校去看童芷苓，发现女儿累得又黑又瘦，就当即决定将孩子带回家，自己找老师培养。

童家父母请老师教孩子们《穆柯寨》、《樊江关》、《宇宙峰》等戏，童芷苓学得正过瘾时，父母失业了，学费自然跟不上趟了，于是只能停课。

好在童家父母有好多朋友都是票友，童芷苓就全靠叔叔大爷们，这个教一出，那个教一出，延续着自己的“学戏生涯”。可是这些叔叔大爷们只会唱，不会做身段，后来老妈当了自己陪嫁的金表，才又请老师教童芷苓基本功。童芷苓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年之后她就登台唱《女起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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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童芷苓相对于科班演员，纯属野路子。于是在天津，她想搭长班唱戏可不容易了，今儿这唱几天，明儿那唱几天。

好在叔叔大爷中有明白人，看着童芷苓一天天长大，就对童家父母建议“拜个老师吧，最好拜荀慧生。”后经天津《大风报》主编沙大风先生介绍，1939年童芷苓终于成了荀慧生的弟子，有了师承。

荀老师在北京，童芷苓在天津，又怎么学唱呢？原来荀慧生给弟子寄剧本，老师寄什么，童芷苓就排什么，全靠着听唱片，一句句学。

一年之后，童芷苓终于见到了老师荀慧生。荀慧生看出弟子的痴劲儿，又把她介绍给了王瑶卿。王瑶卿的“通天教主“可不是白叫的，经他点拨的角儿，立马能上升好几个层级，就是有这般绝活儿。从此，童芷苓开始走红。

在童芷苓的戏中，最让她出彩、也备受争议的戏，与《大劈棺》、《纺棉花》分不开。

前者讲的是张三夫妻逗笑的故事，本身没什么情节，但加入了最流行的康加舞、李香兰的《夜来香》，还有程派的《锁麒囊》、刘宝全的京韵大鼓《华容道》……说白了，就是串烧荟萃。

在台上，童芷苓穿着流行款式的旗袍，梳着大波浪式的披肩发，高跟鞋与口红也必不可少，赚足了观众的眼球，于是”一纺成名“。

后者讲的是”庄子试妻“的故事，庄子因为妻子年轻貌美，怕她在自己死后不守妇道，于是想出了一个假装死去试妻的故事。童芷苓在戏中，将庄妻的思春情态做得到位、动人，这在当时也是为了票房的一种手段。从此，童芷苓的”劈纺大王“被叫响。

03

1949年，上海解放，童芷苓加入了上海京剧院，正式成为一名新中国的文艺工作者。1951年，童芷苓在怀仁堂为国家领导人演出了《汉明妃》，真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1963年，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彩色戏曲电影《尤三姐》，成了童芷苓的经典之作。她将尤三姐的性烈如刚、温情似水演绎得深入人心。

但童芷苓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六十年代上海戏曲舞台不景气，经领导研究一致认为是剧目贫乏。为丰富剧目，于是领导发动剧团将过去叫座不演的老戏再排练上演，童芷苓的《纺棉花》被排上日程。

童芷苓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演过《赵一曼》剧目的人，要走回头路，去翻受到争议的老箱底，太小看人了！这场思想动员，在童芷苓这儿没有成功。

随后，一阵猛烈的左倾风刮来，“翻箱底”的举措被否定，童芷苓逃过了一劫。拥护什么，舍弃什么，童芷苓心里自有着自己的准星儿。

04

作为在江湖行走的艺人，童芷苓被无数高官富商追求，但她从不动心。直到1952年，已是而立之年的她，嫁给了轮船公司的副经理陈力，让人大跌眼镜。

其实，陈力相当有涵养，艺术上他是妻子的知音，生活中他是妻子忠实的伴侣。尤其在文革时期，他更是不离不弃，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呵护着童芷苓。

相较同在上海的上官云珠与言慧珠，前者跳楼，后者上吊，两人都没有得到家庭的慰藉，走了绝路。

其实，童芷苓也想过自杀，她找丈夫商量。陈力原本不同意，后经反复考虑，决定与妻子共赴黄泉。但就在商量一儿一女的托孤问题时，被儿女听到，一家人抱头痛哭。好在儿子比较冷静：“现在死还太早，等定性了，再死也不迟。”

一言惊醒梦中人，最后陈力对着妻子拍板：“不能死，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保全自己！”由此，童芷苓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舞台上，童芷苓光芒万丈，她是陈力心中的最爱；在批斗游街中，童芷苓满面狼藉，她仍是陈力心中的佳人。文革结束后，童芷苓重现舞台，什么样的命运也阻挡不了她的精彩绽放。

1995年7月，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童芷苓与世长辞，享年73岁，“照人肝胆不畏豪强，白首同谐倘有望，清贫到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