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包先生(东莞企石)
编辑:码字的小胖
2005年,我一边上班,一边让家人转租了一栋出租房,作为生活贴补。从此,我作为东莞包租公,在小小的出租房,见证了打工阶层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以及他们情欲交织的故事。
时日一长,也从当初的不解,不屑,痛心不耻到今天的麻木、漠视与理解。也许,中国数千年的文化传统抑制了人性,导致一些有违公序良俗之事,改革开放的利与弊,在东莞和南方城市的任一个角落都可窥见一斑。
下面我以一位包租公的身份,讲述一些出租房的故事。故事均有人物原型,非真实姓名,请勿对号入座。今天,先讲老陈的情爱悲欣。
老陈来自湖南一个县城,称他老陈,其实他才过四十,只是脸上皮肤黝黑,眼睛有些浑浊,头顶有些与他年龄不对称的白发,加之微秃,整个人一看,有着极为强烈的沧桑感。老陈在一个家私厂做打磨工,话语不多,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农民。因为贪便宜,租了二楼一间空余许久的旧房间。他行李不多,简单奔走工厂几趟,就完成了搬家过程。
他生活也简简单单,上班下班,偶尔休息呆家,没有朋友间来往。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单身汉。在东莞,像他这样无趣的人,太多,不单身很难。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租房大门口来了一位中年大嫂。身材不高,脸上也略显黑瘦,身高一米五左右,穿一身灰色衣服,朴实无奇的乡村大嫂。大嫂牵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看上去四,五岁,两个人很安静,站在门口等待许久。
后来才发现是老陈下来开了门,三个人在门口并无相逢的惊喜,默契地开门,关门,上楼。看得出来,三人中小孩最为兴奋。老陈下来时,小孩蹦嘣跳跳跟上去,似乎是老陈家里人或亲戚。天黑前,大嫂与小孩离开,老陈当天早备了些菜,下来时还送了我三个雪花空啤酒瓶。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好几个月。有时大嫂一个人过来,有时她与小女孩二人。这时起,我见老陈开始有了微笑。得知小女孩过来时,还会提前买些烧烤饮料等吃食。小女孩总是高高兴兴的来与去,大人却还是话语不多。我偶尔上楼,老陈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如他一人租住一样无异。
我想,他们无非不过亲戚间的正常来往,这样的人际关系,在东莞这座城市,实在太普通平常了。可他们毕竟又是不普通的。
不久,大嫂过来的频率开始高了些,晚上不加班也也会过来。事情出现转机在一天深夜。东莞的夜生活相对丰富,晚上十二点也有外面宵夜与玩耍的人群。我们这些管理租房的包租公,通常夜晚十二点,方才关门休息。
这天刚躺下不久,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敲打玻璃的声音。接着,听到一个略有嘶哑低沉的中年男子发声:“老板,我找韦小莲。”
当包租公以来,我地房客名姓,一般都心中有数。听闻门外动静,仔细查想,记忆里租户中,并无一个叫韦小莲的人。于是,对窗外男子讲,你搞错了吧,我这里没有叫韦小莲的租客。
“老板,你帮我开开门,韦小莲在这里,我找她有事。”男子很急促,声音中甚至有了些哀求。
我管理的租户有近七十户,入住时均有登记,他如此确认,反倒让我认为记忆有了偏差。于是对他讲:“你告诉我她的房间号?”
男人再次降了声调:“老板,她在二楼住,哪个房间号我忘记了,我找她有事?帮我开门就好。”
忙碌了一天,半夜来找人,不能说出人准确房间号,且还是一个我没有记忆的租客姓名,我当然一口回绝。半夜喝多了洒,找错人的事,我们见多了。实话说,我们包租公,一般怕惹事,但更不愿开门后,与一些无理取闹的租客纠缠,出些事非。为此,我拒绝了门外男人的请求。太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
男子迟迟不走,语气有些生硬了,竟然拨打了村冶队的电话报警。不得不说,这些年东莞冶安形势好转,真有各级村冶安队的功劳。几分钟后,门口就传来车辆突突的声音,冶安队员敲开了我的门。我解释了一番,冶安队员因工作需要,与我们相熟,倒也客气。
这时我才看清深夜敲门的男子,他与老陈身材差不多,好像才从工地回来,衣服皱皱巴巴的,脸黑瘦黑瘦。从他表情看得出来,这是个卑微与老实的男人。他说他老婆叫韦小莲,在我这栋楼上租房,但他不清楚哪个房间,只知道在二楼,现要去找她。
我打开手机查找租客人员记录,没有发现“韦小莲”的姓名,经他再三提醒,我想起了老陈,他的种种奇怪行径,随即明白了这其中的事由。
说起来,无非不过露水情缘。这种事大家早已习已为常,东莞这个地方不缺少临时夫妻。在这种远离乡村的城市里,每个人青春荷尔蒙,都被形形色色的诱惑唤起。淳朴的伦理观念,早已被一双双饥渴的眼睛打败。
出租房变得很吵闹,附近的租客们也睁开瞌睡的双眼,离开了彼此贪恋的身体,下来看热闹了。女人男人的情爱话题,素来的是外来工茶余饭后的谈资。
冶安队员很是不厌烦,叫我开了大门,让男子找老婆。我们上到二楼,留下楼下一大帮男男女女伸长了脖子。
男子却畏畏缩缩,不知去敲开哪个门。二楼十间房,正值深夜,有的房间租客听了动静早开了门,个个骂骂咧咧。当时,东莞已有市民投诉治安队深夜查房扰民。治安队员有些烦躁,劝说男子放弃。除非男子去派出所立案老婆失踪,才可以明正言顺核查一间间房屋。否则他们也不愿意,因一个找人的理由,而遭人投诉。
男子涨红了脸,痒痒地下了楼,热闹的人群叽叽喳喳很是失望,余犹未尽各自走散。经此折腾,我瞌睡了少了很多。
半小时后,租房有开门的声音,我小心的打开窗户,一个矮小的女子身影快速闪走,借着夜灯,我清楚地看清,那是去老陈房间的大嫂,原来她就是韦小莲。
老陈的房间安静了一段时间。此后,我发现大嫂与小女孩好久没来。一个月后,大嫂又来过一次,小女孩断断续续也曾出现过在老陈的房间,只是老陈见了我有些尴尬,没有了笑容,低头不语照面而过。
韦小莲的老公,在一次深夜再次敲过我的窗户。我同样没开门,男子看不住自已老婆,非得要世人皆知吗?我隔着玻璃窗户对那个男人说,当断就断吧!
男人没有了声音,却走到租房前面,对着整个大楼大声呼喊:韦小莲,韦小莲。几声过后,声渐呜咽,低沉,直至没了声响。
我有些担心,打开了窗户,男子拖着疲惫的身体,瘦长的身影在灯光中慢慢移动,远去直至消失不见。这个白天劳作的男人,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与对人世间的不满,只能用“韦小莲”三个字,发泄他唯一能表达的情感。
我不知道韦小莲那晚是否留宿在老陈的房间,还是去了别的地方。那一刻,我仿佛成为老陈的帮凶而良心自责,但我相信男子从深夜发出的“韦小莲“,还是击碎了不少租客的好梦吧。
一个月后,在我的要求下,老陈搬走了,租户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居的男女或夫妻们,还有那些单身的男人们,只是偶尔会做为笑料找出来谈论。
后来,听一位认识老陈的租客讲,老陈与韦小莲的老公是堂兄弟,大嫂是从广西嫁到湖南的。我想,大约老陈才是韦小莲的真爱吧。毕竟老陈与他堂哥一样, 也不是出众之人。(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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