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弟弟出生的那天，孟微读小学一年级。
当时她一边抱怨父母为什么不来接她回家，一边淋着雨朝着家的方向狂奔，三公里的路程摔了很多次。
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赶到家的时候孟微已经湿透了，然而她站在门口却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孟微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接近过弟弟。
弟弟每晚都要吵醒爸妈，后来爸爸搬去了孟微的房间，她就这样被无情地赶到了沙发上。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妈妈经常忘记给她留午饭，很多次中午放学回家，妈妈都悄声地哄弟弟睡觉。
一开始孟微还会去问妈妈有没有什么吃的，但妈妈总会不耐烦地将她赶出去，怕她吵醒弟弟。
后来她开始学着自己做饭，踩着板凳在锅里努力地翻炒着鸡蛋西红柿。
热辣辣的油点突然溅到了她的手臂上，孟微猛地将手抽回，结果一不小心打翻了炒锅。
孟微吓得不敢出声，然而厨房巨大的声响直接吵醒了弟弟，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还没等她将“战场”打扫干净，整个人突然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随后就是一脚。
妈妈恶狠狠地骂道：“一天天就知道添乱，好不容易你弟不哭了，你能不能安静点！不想在家待着就给我滚...”
孟微肚子饿得难受，妈妈踢得她小腿生疼，强忍着疼痛和妈妈点点头，然而却被无情地丢到了一旁。
看着自己已经洗得发白的裙子，孟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问妈妈：“你们根本就是只想要个男孩！”
没错的，自从弟弟出生，她看到了从未见过妈妈温柔的一面，弟弟再怎么哭闹，妈妈也会耐心哄他。
而孟微自己好像从记事开始就独自一人睡了。
妈妈并没有否认，她说：“想要生男孩有错吗？你小孩子不会懂的！”
说完妈妈从冰箱里取出一个饭盒，“别浪费了，你吃这个吧，自己放点调料。”
饭盒里一坨白乎乎的，煮得太烂早已没了面条的样子。
妈妈把饭盒放在了桌子上便回房间去照看弟弟了，孟微看着完全没有食欲的白面条，赌气全部倒进了马桶里。
孟微悄悄搬来椅子，打开冰箱门在里面翻找着，随手又拿了个西红柿，然后看到靠近里面的位置还有一个饭盒。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鸡蛋卷，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妈妈在厨房做好的。
抱着饭盒孟微直接去了学校，找了棵大树一口一个吃了起来，大概在那一刻，她明白了再也没有谁会对自己好，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为自己争取了...
02、
周末孟微又一次吵醒了弟弟，直接被妈妈轰出了房间，她只好搬着小板凳在家门口的大树下写作业。
这时候舅舅吊儿郎当地叼着烟走了过来。
舅舅经常来孟微家里借住，以前弟弟没出生的时候舅舅睡沙发，现在可能要她和舅舅一起挤沙发了。
但孟微还是有些高兴，现在家里人几乎把她当成空气，舅舅来了她可以找舅舅陪她聊天。
舅舅的名字叫秦国富，妈妈叫秦桂荣，貌似姥姥姥爷对他俩给予了很厚重的希望，然而如今他们并没有过得多么富有。
孟微总觉得妈妈和舅舅不是一家人，妈妈性格内向十分刻板，而舅舅每天都热情洋溢还有点不修边幅。
舅舅看到树下的孟微，吹了个口哨问道：“你妈又把你赶出来了？”
孟微白了他一眼，舅舅也不生气，继续笑着问：“这次是因为啥？偷吃的，还是偷钱了？”
“我没偷东西！就是那小子欺负女生，我给了他一脚，结果他还哭了起来，真没出息。”孟微极力辩解。
舅舅一听这话忽然开怀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着孟微的小肩膀说道：
“都说外甥女随舅舅，你这小脾气还真有点我当年的风范，下次再惹事你找我，别给你妈添乱了。”
“给她添乱，你看她下手多狠！”说着孟微撸起袖子，胳膊上被妈妈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原本以为舅舅会同情她，可谁知道下一秒舅舅竟然笑了，“你妈和你姥姥学的，她小时候也总被掐...”
孟微有些失落，她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下一秒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我猜你肯定不喜欢你弟弟，其实我也不喜欢他，小崽子出生后我姐都不关心我了。”
孟微忙着嚼嘴巴里的糖果，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爸妈偏心是爸妈的问题，弟弟那么小能懂什么。
“我不讨厌弟弟，我讨厌舅舅！”孟微和舅舅开玩笑地说，舅舅戳了她一下转身进了院子里。
03、
孟微起身跟在舅舅的身后一起进了屋，她趴在主卧的门口偷听妈妈和舅舅聊天。
他们先唠了几句家常，接下来舅舅就和妈妈张口借钱，汽车买不起，他想要买一辆摩托车。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悄悄从一摞棉被的最下面翻出一个小包，随后找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舅舅，
“前几年存下来的，你取出来够你用的，剩下还给我拿回来！”
舅舅拿着卡一脸幸福地往外走，孟微就跟在他身后抱怨道：
“学杂费都舍不得给我交，你一要就给你？也太偏心了吧！”
“你学杂费多少钱啊？舅舅给你！”
说完他便带着孟微一起去了ATM机，舅舅大方地给了她三百块，孟微只拿了两百，毕竟这是妈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孟微其实知道妈妈的这张卡，她以前是个小学的英语老师，为了进修攒了很长时间的钱。
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喝点酒，然后自言自语说着从前的事情。
孟微一开始是睡着的，但被妈妈吵醒了很多次，看到妈妈在流泪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无奈只好继续装睡。
她想不通妈妈为什么明明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却还是放弃了；也想不通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辞职就辞职了。
舅舅见孟微没有要那一百块，在超市给她买了点零食便离开了。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舅舅，孟微定然会缠着他聊聊天，哪怕讲一讲他那些让人头疼的惹祸的事也好。
舅舅买了新摩托还没熟练技术，在十字路口和一辆小货车发生了交通事故，当场身亡。
妈妈在灵堂前被姥姥和姥爷骂得狗血淋头，他们埋怨她给舅舅钱，将舅舅的死直接怪罪在妈妈头上。
后来大概是太伤心，姥爷的巴掌直接打在了妈妈的头上、脸上，她就那样跪在那里，将头埋进胸口，一句话也不肯说，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
后来妈妈给弟弟改了名字，原本弟弟叫孟磊，她直接改成了孟念国。
而爸爸在舅舅去世的第二天和妈妈大吵了一架，他恶狠狠地骂妈妈是“扶弟魔”。
从那以后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回来只和弟弟玩一会儿，连句话都不会和孟微说便又离开了。
高一的时候妈妈直接将孟微送去了寄宿学校，她接受了自己被这个家抛弃的事实，也变得更加坚强了。
但是每当深夜蜷缩在被窝里，吃着舅舅给她的早已过期的大白兔奶糖的时候，孟微还是忍不住想哭。
04、
孟微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她像个炸毛的刺猬一样，只要同学一靠近或者惹她不高兴，她就会和对方打一架。
初中明明还矮自己半头的男生，如今却比她高很多，每次打完架孟微的身上就会多一点新伤。
那段时间她活得非常迷茫，老师也将她列为坏学生，座位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直到有一天她在垃圾桶边上捡到了半本同学撕坏的《读者》，里面还有几页完整的内容可以看。
其中有一篇自述，大概内容是介绍父亲二婚后，继母虐待自己的故事。
女孩努力学习考上了省外的大学，从此以后摆脱了原生家庭。
那篇文章孟微读了很多遍，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老师一直说高考是决定人生命运的转折点，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孟微想起妈妈喝醉的时候也曾抱怨过，她为了舅舅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
如果那个时候妈妈选择了去上学，选择反抗姥姥姥爷，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过得如此窘迫了呢。
孟微在心里默默发誓，自己不要活得像妈妈那样，她想要冲破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二开始，孟微不再纠结那些质量不高的生活，也不会在意妈妈给的生活费不够，她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学习上。
就连老师都劝她要劳逸结合。
孟微幻想着走在大学校园里的场景，幻想着以后赚钱了在父母面前耀武扬威的场景。
但妈妈却告诉她读完高中就不会再给她任何钱了，因为弟弟这个时候生病了，糖尿病。
爸妈变得更加忙碌了，甚至有时候妈妈忘记了给孟微生活费。
她一心想要去外面读书，于是她开始满脑子都是攒学费，赚钱。
周末的时候孟微去做装卸工，她一车一车地卸着矿泉水，肩膀被磨得脱了皮，嘴里还不忘背几个英语单词。
帮饭店刷盘子的时候，老板娘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后让她去柜台当收银员，顺便帮着她家孩子补习功课。
所有人都以为孟微打了鸡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出路。
在得到老师的肯定，说她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就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学校后，孟微终于松了一口气。
05、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学校组织了誓师大会，下午放了半天假。
孟微的爸妈出现在了学校门口，他们带着孟微和弟弟去下馆子吃大餐，然后带着她去做了体检。
爸妈的态度异常温柔，就连生病的弟弟也关切地给她夹菜，说很想念她。
然而几天过后，妈妈就逼着孟微，让她捐肾给弟弟，弟弟的糖尿病已经恶化成糖尿病肾病了...
孟微不知道弟弟的病会怎样，也不知道捐肾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她定然是不愿意的。
妈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这次直接打在了脸上。
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给孟微拿了个鸡蛋，“怎么又打你，这次是因为什么啊？我儿子高考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没事，张姨您再帮我拍张照片吧，还发我的那个QQ邮箱里。”
从张姨这里拍完照片，孟微悄悄回家准备拿走自己这两年打工存下的血汗钱。
她的年纪还不能办银行卡，所以孟微偷偷将钱放在饼干盒里，然后塞在了沙发底下。
然而当她回家的时候却看见妈妈手里正拿着她的饼干盒。
孟微的心忽然一紧，心里想着“完了”！
果不其然当她抢过盒子的时候，里面百元大钞几乎所剩无几。
“我的钱呢？”孟微的声音颤抖，眼睛猩红地盯着妈妈。
妈妈直视着孟微的眼镜，眼神里全是谴责，“你弟的病情恶化了，你不给他换肾就算了，我拿你点钱还不行吗？”
“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没钱给你继续读书了，你还是早点去找工作吧。”
妈妈用力揉着太阳穴，语气中满是失望。
孟微一直以为弟弟的病到后期治疗都是这个样子，没想到是恶化了。
可是她梦想着通过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梦想着能走出这个家，余生还很长，真的要让母亲决定她的命运吗？
思考了片刻，孟微反驳道：“我不会去找工作的，我要高考！”
随后她将饼干盒塞到妈妈手里继续说：“这个钱都给你，放暑假了我再去赚，以后我会去做兼职，除了学费生活费，剩下的都给你！”
“你...你就打算丢下你弟弟不管了？”妈妈的情绪激动，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他是你亲弟弟啊，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你救救他不行吗？”
“你就是没良心，早知道当初我真不该把你生下来，养你这么大到最后还是伺候别人的命，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顾！”
妈妈一边说一边涨红了脸，眼角泛着泪光，孟微不知道她究竟是担心弟弟，还是被自己气得。
但妈妈这样说她却没有生气，孟微平静地看着她，淡淡说了一句：
“妈，当初姥姥姥爷也是这样说你的吗？为了让你不去读书，他们也这样说你的？”
妈妈听到这句话瞬间错愕，她转过头去不敢看孟微，最后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
“你走吧，高考之前别回来了...”
孟微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说了一声“好”，然后在衣柜里翻找着属于自己的为数不多的衣服。
安静了许久，妈妈突然讽刺的笑了一声，
“你说你这脾气像谁呢，没心没肺就算了，还自私自利。从你生出来的那一刻我就提不起劲儿来喜欢你...”
孟微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她紧握拳头说了句：“大概是像我舅舅吧，他自己说的。”
06、
那天过后爸妈没有再来打扰孟微，她天真地以为自己了解母亲，以为自己的话震动了母亲。
高考宿舍不让住，孟微寄宿在小卖部里。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砰”的一声巨响。
孟微起身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钟，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店里呢。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往外走，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孟微只觉得浑身汗毛炸立。
小卖部只有这一个门，满口站着不仅有爸妈，还有几个男人，爸爸此刻正在和他们说着什么。
惶恐不安遍布全身，孟微刚要张口大喊，却直接被人捂住了嘴巴，几个大汉将她架到一辆面包车上。
看到弟弟在车上坐着的那一刻，孟微知道了父母此行的目的。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想要下车，央求着妈妈：“妈，你放我走行吗，我换，我给弟弟换，你们让我高考完我就去做手术！”
“求你了，我换，我现在就签字，”
克制了这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孟微全身都在颤抖，她也无暇顾及母亲的感受，大声吼着：
“你自己从来都没有争取过，凭什么不让我去尝试，我要去考试！”
“你很你弟弟，你没办法读大学是我的错吗？我是你的女儿啊，难道你真的要让我成为第二个你？”
妈妈听到这些话，狠狠地给了孟微一巴掌，他们利落地锁上车门，发动了车子。
车子朝着医院反方向行驶，孟微感到无比绝望，如果在附近的医院她还能有机会逃跑去考试。
可是妈妈却切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孟微感觉到自己嘴巴渗出了鲜血，她啐了一口，却不经意看到了一旁的弟弟。
弟弟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他大概被这样的场景吓坏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孟微的眼镜忽然亮了，她一边和母亲抱怨，一边朝着弟弟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弟弟的小手在晃动，然后他渗出三个手指头：三、二、一！
弟弟猛地打开车锁，拉开了车门，大风瞬间灌进车厢，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孟微就这样跳了下去。
下车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只有“我一定要去考试”的念头。
幸好不是在高速上，后面的车及时踩了刹车，孟微快步跑到副驾驶的位置，用力地拉着车门。
“求求您让我上车，我要去考试，我今天高考...”
司机不明所以，但看着孟微满头是血的样子，还有前车停下后下来的两个大汉，他赶忙打开车门让孟微上了车。
07、
很快小汽车的周围就聚集了很多人，好心的司机报了警。
孟微已经顾不得讲述自己的遭遇，她只求警察能带她去考试，她要高考，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简单处理了伤口，警察帮她拿来了准考证，但还是错过了第一科。
考完试后孟微没敢回家，她在火车站睡了两晚后，找到了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
成绩下来了，擦边考上了一所外省的二本，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恩赐。
离开家的时候孟微悄悄见了弟弟，“上次谢谢你，我考上了，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回来给你换肾。”
“没事，你走吧，爸说能找到合适的肾源。”
其实弟弟一直想要和孟微搞好关系，每次见面他都极力地讨好姐姐，他羡慕姐姐的勇敢和无拘无束。
临走前，弟弟对孟微说：“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祝你幸福...”
看着面色苍白的弟弟，孟微鼻子有些发酸，其实她从来没有讨厌或者怨恨过弟弟。
妈妈说得没错，也许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吧，孟微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始终不觉得自己应该像她那样为别人做出牺牲。
大学期间孟微将自己的自私自利发挥到了极致，但也平安度过了三年。
大三下半学期，看她最不爽的班长利用道德绑架，给孟微报名了一个志愿者活动。
他们要长途跋涉去一个山区，给当地的小朋友发放捐赠的书本和捐款。
好在只浪费一个周末的时间，不然孟微和班长撕破脸也会拒绝。
下午的时候车子才缓缓行驶到村口，村子坐落在半山腰，还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到村民的家中。
他们刚下车，几个胆子大的小男孩便围了上来，后面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对着志愿者笑。
班长看到有些拘谨的孟微，笑着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吧，其实挺有意思的。”
说完后将两个大箱子塞进孟微的怀里，然后叫了两个小朋友的名字，让他们带着孟微去家里。
一路上，孟微看到了光着脚的老头，还有背着很大的竹篓的小女孩，她不禁皱起眉头。
送完物资后，孟微被安排在了一个小女孩家里休息。
女主人似乎已经接待过很多这样的志愿者，她到不像孩子那般拘谨，晚上还给孟微准备了当地的特色。
女主人在厨房忙碌着，孟微坐在小板凳上和她聊天。
只见女主人把下午刚送来的书本撕开直接塞进了灶膛里，孟微不禁有些恼火，
“这书...不给孩子看看吗？”
“看书？她能看懂什么？只认识上面的图画罢了，给她都拿来折纸玩了，还不如给我点柴烧火！”
小女孩正踩着门槛看着孟微，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看上去童真无邪。
她应该读四五年级的样子，孟微问她“上过学吗？”
小女孩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一旁的母亲应声说道：“志愿者来的时候教过她认字，上学，我们家三代人都没读过书，女娃子读什么书，将来早晚是要嫁人的！”
忽然这一刻孟微的胸口压得喘不上气来，这里的人就像被禁锢了一样，根深蒂固地遵守着老一辈的思想。
默许了生活本就该如此，不愿意去做任何改变，这一点就像自己的妈妈...
晚饭过后孟微看到女主人在骂女儿，骂她又把弟弟弄哭了，骂她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
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妈妈打骂自己的样子，他们将自己拖上车去给弟弟换肾的场景。
这一夜孟微做了很多噩梦，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准备独自坐班车逃离这个地方。
早上一同等班车的还有很多男孩子，孟微好奇地问他们去做什么，男孩子统一口径回答道“去上学啊”
所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读书的机会，他们只把这个机会给了男孩子！
孟微从班车上退了下来，她再次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忽然心里没有了憎恨，反而多了几分同情。
她同情妈妈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也可怜她为什么不愿意像自己一样勇敢一点，更可怜她如今麻木的生活。
孟微拿着剩下的几本书坐在村子人群聚集的古树下，招呼了两个女孩，给她们讲起了书中的故事。
很快她身边就聚集了很多孩子和妇女，她们不再嗑瓜子，不再吵闹，全都都认真听着孟微生动的故事。
和班长一起离开的时候，两个听她讲故事的小姑娘从家里偷了一些特产悄悄塞给了孟微。
孟微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她还是悄声对小姑娘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如果你们想出去看看，就要想尽办法去读书！不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08、
志愿者的事情对孟微来说只是个插曲，但回来后班长和她的关系明显缓和了很多。
毕业后孟微顺利成为了一名律师，虽然每天都忙到麻木，但看到银行卡里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余额她才感觉到一点欣慰。
她计划着先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再资助两个女孩子读书。
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妈妈却找到了她，一张口就是三十万，当年给弟弟治病，如今家里负债累累。
“弟弟的钱不是已经还完了吗？”
妈妈有些诧异地看着孟微，她解释道：“我和我弟一直都有联系...我是不会拿钱给我爸还赌债的！”
“你...”
孟微将一个文件袋放在了妈妈面前，里面是高中的时候她被打的那些照片。
自从决定好好读书考大学后，她就开始钻研如何摆脱父母的束缚，这些照片也是小卖部老板一点点帮她拍下来的。
孟微语气平淡地说：“我爸的事让他自己想办法吧，以后我会给你们养老，但别指望赖着我一辈子，我随时可以那这些证据去起诉你们。”
妈妈的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她冷笑到：“你当律师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对付你妈吗？”
孟微没有辩解，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各种成人大学的资料和招聘信息。
妈妈喜欢英语，她在教书的时候孟微经常看到她自学英语的资料。
孟微希望妈妈能够勇敢一点，不要再禁锢自己，她完全可以重新读大学，然后找一份像样的工作。
妈妈看到眼前的资料头越来越低，孟微看到她的肩头微微颤抖。
“我爸那边你可以起诉离婚，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孟微说完便离开了，其实妈妈如果懂一点法律的话，她就会知道那些照片根本不足以作为证据，尤其是高一的时候孟微还是个爱打架的女孩。
妈妈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甚至她提出要钱的时候神情也是麻木的，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嫉妒。
孟微其实一直有个想法，她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为自己现在的成就感到骄傲，但她想要让妈妈知道，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她自己也会成为另外一个人。
人的一生都是自我救赎的过程，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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