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流之中上品者,莫如俏皮小寡妇。哪个不信,大可寻找方便之门,一试便知此话有无道理。

此文非是贬损“未亡人”,而是要借寡妇之名,说一场机关算尽的好骗术。列位倘有兴趣,且听“大狮”娓娓道来。

话说,清光绪辛卯年七月初,又是一年科举来临之际,各省的举子纷纷涌入京城,均盼着能够独占鳌头,当一个披红挂彩、跨马三日的状元郎。

既是远道而来,自是要在当地寻一处幽静之所,好安心读书,以备天子朝见。

兹有史家胡同,内有一美妇,其夫因病殁了之后,与一儿一女相依为命,仗着丈夫生前留下一些积蓄,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这个寡妇姓王,既然姓王,自然就不是马寡妇。虽说这位王寡妇比不了开店的马寡妇,却也把左右两间厢房收拾出来,租给那些上京赶考的举子们作为临时落脚之所。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赚上几个零钱,更可以让儿子多听听文化人的朗朗读书声,好叫儿子近朱者赤,将来也能考个状元相公耍一耍。

一天后晌,两个操着山西口音的白面后生登门拜见王寡妇,说是看见了贴着外面的招租告示,先代少爷过来看看环境。

王寡妇见了买卖上门,自是乐不得的忙前忙后紧着招呼。看过了房间,吃过了茶水点心,两个后生纷纷点头表示满意,请王寡妇赏下价码,他们也好回去跟少爷交差。

王寡妇说,往年的举子租她的房,少说也得二十两。乍一听,要价不老少的,可这是一方福地,就她家这两间厢房,足足出了两个状元、三个榜眼、五个探花,二十两银子买个官儿当,这不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大便宜吗。

那两个后生听了之后,哈哈一笑,其中一个张开巴掌,来回翻转两下,只给十五两,多一两也不给。另外,这十五两还有他们哥儿俩的二两,总不能叫他们哥儿俩白忙活,起码也要赏个跑腿钱给他俩。如此算下来,王寡妇到手可就只有十三两了。

本以为王寡妇不应允,哪想到王寡妇是根小水萝卜,说话办事嘎嘣脆,十三两就十三两,就这么说定了!

转天一早,一辆马车停在了胡同口,从车上下来个衣着光鲜,谈吐斯文的公子哥儿。后面跟随两个小厮,正是昨天登王寡妇门的那两个白面小后生。

卸下行李,请少爷进了王寡妇的门。王寡妇一见来者是个玉面才郎,欢喜得要不得要不得的。请到屋里,献茶递烟,炒菜热酒,忙活的不亦乐乎。

少爷问王寡妇夫家贵姓。王寡妇说姓王,她随夫家姓,因此她也是姓王的。

少爷听了,面露喜色,自称也是姓王的。既然一笔写不出俩王字,便是一家人了。

随后,少爷吩咐小厮,取出银两并绸缎,以及一些土特产,递于妇人,说是见面礼,请妇人务必笑纳。

妇人家有几个不爱贪小便宜的,见有东西白拿,自是却之不恭了。

那少爷虽说是个读书人,倒也是好酒量,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始终不见醉意。喝到兴浓时,请王寡妇一同上桌共饮。

王寡妇自丈夫殁了之后,由于忧思缘故,自个儿也经常喝上几盅缓解愁闷。久而久之,染上了酒瘾,一天不沾酒,浑身就不自在。

而今有美男子邀请,偏偏她又馋酒,于是假惺惺推让之后,顺势坐下跟客人碰起杯来。

足足喝到二更天,家里的酒喝光了,王寡妇正要出去买新酒,被少爷伸手拦下,吩咐小厮把从老家带来的“杏花村”拿上来,请嫂夫人尝一尝此酒的浓稠如何。

小厮将酒拿出,分别给主人和妇人斟满。少爷捧杯,先干为敬。妇人赶紧客气,连喝了三盅,直夸酒水醇美,如同琼浆。

少爷又敬了几盅之后,妇人感觉着头昏脑涨,先是眼前一阵朦胧,而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人事不省。等到被人用冷水泼醒后,方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

赶紧问客人怎么样?

救醒她的邻居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她口中的客人是哪一个。反问她干嘛不穿衣裳睡在地上,难道不怕着凉吗?

再找客人,踪影不见。不但客人不见了,连同家里值钱的东西,还有一儿一女也全都跟着不见了。

到此时,方才醒转过来。原来中了拆白党的圈套,那少爷连同两个小厮,分明就是“渣子客”,不但盗取财物,还兼带着拐带儿童。

赶紧求爷爷、告奶奶,央咯大伙儿帮着一块儿找。可是偌大个四九城,往哪里找那伙子人去,人家早就趁着夜色溜之乎也。

这场风波之后,王寡妇得了心病,整天以泪洗面,呼唤着一对儿女的乳名,求丈夫在天有灵,快些叫两个孩子回家来。

到死,她的心愿也没能达成。不出半年,便在孤独中睡去,再也没能醒来。

此事由《京报》刊出,以告诫世人万万不可贪财贪杯,往往越是便宜越是当,等到发现上当时,可就悔之晚矣咯。

好了,一段旧闻到此说完。“大狮”蛰伏数月,不曾动笔,今日破土,小试笔墨,从老报纸中找出这段旧闻,重新书写,送与列位看官一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