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初年的词坛大家晏殊,非常喜欢《渔家傲》的曲调,据史料记载,他经常在宴会中与歌女们进行吟唱该曲,自己也时常以这个词牌名作曲,在他的词集《珠玉词》中,以《渔家傲》为词牌名的作品高达14首之多。

然而,这14首作品,却并没有像他的其他作品一样,传唱深远,可以称为佳作的尚且不多,更不用说像他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等那样千古绝唱的佳作了。

晏殊的《渔家傲》词,多是写富贵闲愁或者江南水乡采莲女的作品,他笔下的采莲女,是温柔旖旎又寄托着自己闲愁情感的,或是“谁唤谢娘斟美酒”的雅兴,或是“饮散短亭人欲去”的惆怅,或是“莫惜醉来开口笑”的洒脱,或是“争奈世人多聚散”的感伤,均是江南水乡的温柔旖旎情调。

最为知名和有影响力的作品,是下面这首描写宴会场景的《渔家傲》: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这首词,写出了富贵人家的宴会场景,在一片画鼓声中,词人和朋友们由黄昏作乐至晚上,快乐的不知道时间到了哪里,而在一声声少女们的浅酌低唱里,美酒一杯又一杯,在宴会的最高潮,便是大家合唱了一首《渔家傲》,快乐地犹如神仙一般。

这首词没有太多的深意,值得称道之处,是晏殊并不是只描写了宴会的场景,也发出了“时光只解催人老”、“浮生岂得长年少”的感叹,有一种时光易逝的无奈,当然也有因之而要及时行乐的感慨,总体而言,正如文人士大夫们的富贵闲愁一样,只关注到了个人情绪,整体论调并没很高,只是浅显的情绪流露。

晏殊的《渔家傲》词,大多如此。

但是,就在晏殊沉浸在江南水乡和都城宴饮的温柔乡之中时,远在边塞苦寒之地的范仲淹,却一改北宋初年《渔家傲》的词调,奏出了一首悲凉雄浑的千古绝唱!

这便是“塞下秋来风景异”一词: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初读此词,是一种凄凉、悲壮、深沉、辽阔之感,还带着一些英雄的伤感,但在这悲凉之下,却有一种英雄气概回荡在天地之间!

词人开篇便写塞外风景与别处不同,衡阳之雁到此也无留意,这样一句,便渲染了塞外秋季的苦寒,寒风萧瑟、满目皆是荒凉,候鸟到此,也禁不住要马上离开的,自然风光之恶劣,形象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但是,鸟飞不留的地方,却有着人声,“四面边声连角起”,随着落日余晖的出现,边塞四周响起了大军号角的声音,这样就形成了更加悲凉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感到塞外黄昏的肃杀。上片的环境之坏,为下片的抒情,做出了极佳的铺垫。

下片开始,词人句句是抒情,浊酒一杯,离家万里,一杯酒与万里外的故乡,形象了鲜明对比,这消灭不了的乡愁,不禁词人自己有,戍边的每一个将士,何尝不是如此呢?但是,功业尚未建成,回去的期限也就遥遥无期了。

末尾三句,写夜晚之肃杀,羌管声声,寒霜满地,老将军的白发伴随着征夫的泪水,结束了全词,抒发了词人壮志难酬的感慨,以及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

范仲淹这首词,以边塞风景之壮阔悲凉,既表现了将军的英雄气概及征夫的艰苦生活,也暗寓对宋王朝矛盾隐患的担忧,爱国激情,浓重乡思,兼而有之,全词意境开阔苍凉,形象生动鲜明,读起来真切感人,与晏殊的《渔家傲》想比,其气魄更大、情感更丰富,称为千古绝唱,一丝也不是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