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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卫辉老城

1909年的卫辉,不比往年那般冷清。

春节刚过,汲县袁宅里来了三个人,为首的叫何兰芬,是袁氏旧友,早年在他手下做事,后来回乡创业,小有成就。这是袁下野后的第一个春节,何兰芬一大早来拜年,是想引见两位当地的士绅,一位叫李时灿,另一位是王锡彤。李时灿是近代有名的学者和教育家,王锡彤是实业家,由于袁在教育和实业上享有盛誉,两人对其仰慕已久,尤其是王锡彤,还是老袁的忠实粉丝,所以他才主动托何兰芬引见,来袁宅拜谒。

见到袁氏,王锡彤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须发尽白,俨然六七十岁人”。寒暄过后,袁煮酒烹茶,并提前约定,只谈感情,不讲政治。两人说起了此行原因:“袁宫太保者,吾辈平日所认为收拾中国最适宜之人也。当其在位时,轰轰烈烈,吾辈不便趋谒,致蹈攀附之嫌。今垂翅而归,忧谗畏讥,又适在里门,即论乡邻之谊亦当致地主之敬,况平日崇敬之人乎?”在位时拜访你有攀附之嫌,如今你下来了,理论上咱们平级。恰好你人在彰德,我们便尽地主之谊前来拜望,何况您又是我们一向尊崇钦佩的人呢?

一番话说得老袁对二人肃然起敬。了解到他们在各自领域都颇有建树,作为资深猎头,袁记下了眼前这两个人。

不久,袁的好友王祖同来访,两人谈到实业,老袁豪言“官可不做,实业不能不办”,要他推荐几个人,王祖同便提到了王锡彤。老袁说:“余知之槃槃大才也,第恐不肯助我耳,君为我招之。”王锡彤得知后,恐难胜任,乃征求其母意见。王母说:“袁公天下豪杰,汝平日所倾佩者。今既见招,奈何不往?且京津虽远,较禹州近也,火车畅行一日可达。何时思我何时可归,我若思儿亦可电召,何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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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汲县乡村

1909年6月,王锡彤再谒袁氏,此时袁已乔迁洹上。交谈中,袁力言“实业关系国家兴衰之重”,并对王说,“罢官归田,无他留恋,惟实业救国,抱此宗旨久矣”,两人所见不谋而合。其时掌管北洋实业的周学熙正守制在籍,袁便命王锡彤暂代协理。

是年年底,王锡彤回籍探母,袁特备礼物,命其代为转赠,王锡彤不禁感叹:“公体贴人心至此,宜乎收揽英雄,人人乐为效死。”和诸多僚属一样,王锡彤一生忠于袁氏,唯称帝一事敬而远之。袁病重时,谈及遗产分配,王锡彤精于理财,亦被召至榻前。他后来写道:“案头置一单,所有存钱、股票等共约二百万元。因指谓余曰:余之家产尽在于斯。请告以君所管公司状况。然此老一生宦囊,连股票统计实只二百万元之谱,余皆知者。或自知病情不佳,故呼余嘱托以为子女计耶。呜呼,敦知此一谒见,遂为终身之别耶!”

千里马之所以成为千里马,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遇见伯乐。当年孙文上书“人尽其才”,李鸿章没有采用,袁却以毕生时间和精力坚持奉行这个原则。无论留学海归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有才可用,他都会安排他们到“专业对口”的位置上发挥效能。

初到河南,有客人来访,袁还会事先约定,只谈人生,莫谈国事,并自称“向不与官场通信”;后来稍有松动,只与友人诗文唱和,“向不通函言事”。日子久了,他终于有些耐不住寂寞,偶尔也开始破个戒,和来访政要交流一下思想,谈论一下时局。

据不完全统计,袁氏下野期间,前来谒见的政界名流不下数十位,有端方、唐绍仪、严修等京官,也有周馥、袁树勋这样的封疆大吏,冯国璋、倪嗣冲、赵秉钧、段芝贵等北洋旧属更不可避免,连莫理循等国外人士也不鲜见,以至“夜里三四点钟一觉醒来,总是望见那边的厢房里电灯还亮着,还仿佛听见那边有说话的声音”。面谈的这么多,通信的更不胜枚举,奕劻、徐世昌、盛宣怀、张勋、陈夔龙、孙宝琦、张人骏、朱家宝、田文烈,均在其列。据统计:袁在洹上两年八个月,前来拜访会晤的各色人等,有名姓可考者,至少有一百二三十人之多。民国《安阳县志》称:袁之隐居,实盛于苏秦之盟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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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电报房

和当朝权要互通音讯还不够,袁把电报房也搬到了洹上家中。除去会客时间,他每天接收大量信件和电报,上午要花费两个小时专门用来办公,电报房有专门的情报人员上班,里面“嗒嗒之声终日不断”。

不过,据袁克文说,洹上村的电报都是通过彰德城里的电报局收发的,还有过电报被截的遭遇。时任铁路局局长的梁士诒说:“为公备机车、坐车、行李车各一辆,置于公寓处相近,日夜使勿断火,以待命,身在京刺探消息,苟不利于公,则立以告。是虽往,而缓急可恃以出走,至任何海口而止,犹之未往也。至公之属下,自幕府以至驺从,皆取给于各路,朝夕相从,则在野与在朝何异焉?”一句“在野与在朝何异”显出了老袁的功底。在梁局长口中,袁宫保的消息也是来源于属下。

不管那种推测,老袁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外面的世界,已是公认。

1910年2月,严修(字范孙)回老家路过彰德。严一直以来是袁兴办教育的得力助手和主要执行人,二人志气相投,私谊深笃。知严氏到来,袁特“派厨丁送来烹饪,小碟四、大盘八、大碗四,肴馔可口,淇鲫尤美”,饭后又“遣四车”来接严修一行做客洹上。见到一年前到车站为自己送行的老友,袁激动不已,亲自为严修接风洗尘,带他参观洹上景点。晚饭时,袁氏父子亲自陪同,三人相谈甚欢,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严修乘火车去郑州,袁命长子一早来车站送行,袁克定“候开车乃去”。上车前,老袁又派人送来几张一等座车票,严修感慨袁是有心之人,但他已买好车票,推辞不受。送票家丁坚持让他退票,并转达袁意,说车票必须由他买单,双方争让许久,严修感叹一句“项城之情意周至,不唯可感,亦可法也”,最终“不得已受之”。

此次会面不久,严修告病开缺,袁闻知消息,派总管袁乃宽专诚探望,并致函慰问,让严大为感动。从政府退休后,严修被袁聘为家庭教师。从职业生涯看,严一生于教育有所展布,袁可谓有成就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