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谨道:“高欢之所以在短短三年内由一个小小刺史,一跃成为执天下牛耳的霸主,崛起如此神速,就得益于他的诡诈机变、玩弄人心!

他先是以佞巧取信于尔朱兆,又以谎言收获六镇鲜卑,广阿之战用的是离间和收买,夺取晋阳和秀荣川也是诡计多端,只有韩陵之战他才是真正出了死力。

但我那时就在现场,若不是尔朱氏人心不齐,内耗于前又争功于后,加之临阵指挥失当,才有侥幸。若换了是我为主帅,他高欢岂有今日?”

宇文泰沉思摇头道:“于公,诡诈机变是对的,自古成大事者如汉高祖、魏武帝,无不是诡诈机变之人,如果空谈忠信,哪能成就大业?”

于谨笑道:“大丞相所言不错,我并不是说高欢诡诈不对,我是说高欢已经矫枉过正,沉迷于诡诈而不能自拔了!”

宇文泰目露疑惑,于谨道:“高欢一生,靠玩弄人心屡屡得手,也就导致他越来越迷信于自己的计谋,该刚猛果决时,却不能用霹雳手段解决问题!

贺拔大人坐镇关中时,他如果堂堂正正率大军来攻,又有侯莫陈悦、可朱浑道元、曹泥、万俟普拨为内应,关中唾手可得,但他却一昧取巧,怂恿侯莫陈悦刺杀贺拔大人,自以为驱虎吞狼,其实是多此一举!

武帝与他为敌,他既为娼妓,又要名声,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却给了孝武帝西逃的机会!

如今他策动可朱浑道元等人反叛,在华州、夏州又花样百出,沉迷于取巧而乐此不疲。

好比一个壮汉与人斗殴,却一昧耍心眼,用花招,那即使是三岁幼童,如果手持利刃,未尝没有一割封喉的机会!”

宇文泰听得双目灼灼生辉,双掌用力一拍,道:“于公所言,真有拨云见日之效!我们如今就要等他再次弄巧时,对他一割封喉!”

于谨道:“不错。但身居高位者,还应有开阔的视野,在战略上考虑问题,决不能像高欢那样纠结于小处。否则,大势把握不住,细节再完美也是徒劳!”

宇文泰沉声道:“大势?于公指的莫非是柔然和南梁?”

于谨衷心赞道:“大丞相果然睿智!争夺天下者,当以天下为棋局。如今柔然强盛,南梁蠢动,我们只要结好这两方,一时虽显不出效果,但长远来看,一定大有好处!”

宇文泰抚掌笑道:“我正有此意!高欢喜欢从小处入手,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从大处着眼。”

又道:“但如今灾荒愈演愈烈,终究让我寝食难安呀!”

于谨目光肃杀,沉默片刻,缓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百姓不过是无知的牛马,生息繁衍,自有天数,大丞相请苏左丞统筹调度、尽力赈济就是,实在人力有时而尽,也不必过于烦恼。而且......。”

于谨略一停顿,一字一顿地道:“任何不利因素都可以转化为战争中的有利因素,比如灾情,又何尝不可使高欢更加麻痹轻敌呢?”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宇文泰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禁对于谨的铁石心肠叹服。

此后,宇文泰一方面将宗室元翌之女封为化政公主,嫁给柔然可汗阿那瑰的弟弟塔寒。

又命杨荐、杨宽二人出使柔然,献上厚礼,提出希望为西魏天子迎娶阿那瑰之女郁久闾氏,抢先与柔然结好。柔然从此长期侵扰东魏,使高欢不胜其烦。

另一方面,屡屡遣使赴建康,向南梁示好。

南梁作为南迁的汉人政权,天然对西迁长安的西魏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加上东魏势大,也需要联合西魏以为唇齿,故此先后派陈庆之、元庆和率军骚扰东魏,帮西魏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西魏建国的前两年,就在激流涌动中过去,此后的局势又将如何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