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父亲介竹做篱笆。柴刀下劈,稍微用力,一根圆竹绷作两半,突然弹出几只大黑蚂蚁来,吓得我一滚。急忙把竹子扔到水里,过了一会再捡上来,继续劈。

竹子里怎么会有蚂蚁,大概跟竹子里会有水一样,因为所以,科学道理,我想到的是苏轼那篇著名的小作文:

吾始至南海,环视天水无际,凄然伤之曰:“何时得出此岛耶?”已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之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岛者?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戊寅九月十二日,与客饮薄酒小醉,信笔书此纸。

苏轼文中的蚂蚁是幸运的,虽然有惊,但是无险,九死一生之际,终于生还于陆地之上,找到小伙伴之后还能心有余悸却又泪中带笑地跟他们说,哎呀,兄妹们,差点就见不到你们啦——对它小小的蚁生而言,难道不正与苏轼终究等来大赦之后,“兹游奇绝冠平生”一模一样吗?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为蝼蚁,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罚你到天涯海角,是当世天子的大恩大德,一年之内数次升迁位极人臣,也是当世天子的大恩大德。天子有异,而皇恩则同,面南而坐者,永远正确。

苏轼是蚂蚁里幸运的那只,他还能在大庾岭的梅林之中跟那位老头感慨,“曾见南迁几个回”,虽已风烛残年,最终还回到了自己曾经买田的常州,也算叶落归根了——虽然他的家乡乃在蜀地,但常认他乡作故乡,此心安处是吾乡。

相较而言,秦少游就悲惨得多,虽然也获赦免,却病逝藤州,得年不过五十二岁而已。之后又遇政坛突变,身入元祐党人碑中,儿子秦湛扶柩北上,不得不停于潭州,至1105年,也就是去世5年后,秦观才得葬入祖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