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斜望天空,蓦然间发现几个喜鹊窝,巧妙地搭建在几棵壮硕的大树枝杈间,感觉极具视觉冲击力,于是陷入沉思。

喜鹊窝,属于鸟巢的一种。从外观上看,它由一些杂乱的树枝拼接而成,显得非常粗糙,所以起初对其没啥特别的印象,感觉并不好。想起儿时读小学时教材中有一篇文章,题为《群鸟学艺》,说的是许多鸟到凤凰那里学习搭窝,其间猫头鹰、老鹰、乌鸦、麻雀都因为态度不端正,没有耐心,没有学到真正的搭窝技巧,只有小燕子认认真真地听,不怕苦,不怕累,后来叼泥、和泥、垒巢,还用毛和草铺在窝里,小燕子搭的窝不仅漂亮,而且结实、暖和。从思政的角度看,这篇文章写得好,很有教育意义,不是吗?幸福的生活源于辛勤的奋斗,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像喜鹊这样的鸟,应该也跟乌鸦、麻雀类似,当年学习不认真,所以搭窝技术不过关,只能住在粗糙的房子里,真是活该!如此想来,仍然觉得当年教材选的这篇文章合理、有眼光,并没有从科学的角度进行深入思考。

但是,时位移人,人的想法总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对一些事物的认知也会源于现实的一些因素慢慢发生转变,我对某些鸟类、对喜鹊窝不好的印象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思考的深入慢慢发生变化的。

2016年夏天,我带着夫人孩子到北京游玩,自然而然来到了一个地方——国家体育场,见到了这座外观“粗糙”的“鸟巢”建筑,了解到这座建筑因奥运盛会而诞生,建筑自2003年12月开工建设,2008年3月完工,历时近5年,总投资34亿元,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近距离观察,内心油然产生震撼:设计者们对这个场馆没有做多余的处理,而是把结构暴露在外,自然形成了建筑的外观形态,一座孕育生命、展现生命活力的“摇篮”巍然屹立在面前,这是一座多么精巧的建筑啊!据说,当年由瑞士知名建筑事务所赫尔佐格与德梅隆设计的这个“鸟巢”方案最终在众多的方案中脱颖而出,其巧妙的构想震惊了所有人,“鸟巢”象征着生命的培育和希望的传播。2008年,奥运盛会结束后,“鸟巢”以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已成为与故宫、天安门广场齐名的北京新地标,它以全新的方式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掀起了“鸟巢打卡”热潮。

要说如喜鹊这样的鸟搭的窝不好,缘何作为万类灵长的人类却返璞归真,向鸟类学习建筑艺术呢?带着这个问题,再来观察一下如喜鹊窝这样的鸟巢,便有了新的认识和感受。

不可否认,燕子的巢做得确实好,据生物学家们研究得知,燕子一般需要十几天甚至一个多月才可以完成筑巢,它们不仅要衔草,还要衔泥球,整个过程还需要夫妻合力才能完成。它们像勤劳的人类一样,为了生息繁衍,真够拼的。但是,在残酷的大自然面前,其他鸟类都选择“躺平”了吗?其他鸟类做的巢真的就不好吗?似乎远非如此。我们人类在歌颂自身本质力量、炫耀战胜自然的同时,千万不要自以为是,自诩为宇宙的中心。万类霜天竞自由,那些看似弱小的物类,它们其实也在默默间自强不息,攻坚克难,实现生命的更替,完成绵延不绝的发展。我们可能丝毫没有意识到,大自然中那些智商远不及人类的物种竟然也能建造令人惊叹的“建筑豪宅”,如非洲的群居织巢鸟,被誉为“小鸟界的建筑大师”,筑巢直接建一座“小区”,精致坚固可用上百年,如此壮举足可以让那些善于制造“豆腐渣工程”、制造建筑垃圾的人们羞愧不止。如果对自然界的鸟类筑巢感兴趣并做专门研究,自然会产生源源不断的话题与写作素材,但本文无意写成科普文章,故略而不论,还是说说喜鹊搭窝之事。

喜鹊在我国大部分地区常见,它们的巢也随“树”可见,看似朴实无华的巢却也可让喜鹊担得起“建筑大师”的名号。喜鹊懂得“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从筑巢的时机来看,喜鹊往往选择在寒冬腊月开始筑巢,筑巢的原材料包括干树枝、软草、动物毛发等等,这些在冬季最容易获取。从巢的选址来看,喜鹊与人类一样,懂得趋利避害。它们通常会选择靠近人类聚居的地方筑巢,人类是它们的“朋友”和“靠山”,有人类就会有庄稼,就会有昆虫,就容易获取食物。作为智商排名靠前的鸟类,喜鹊颇懂“人情世故”,没见过哪个喜鹊巢远离人烟的。它们会“明察秋毫”,选择生命力旺盛的树种筑巢,而不会选择一棵枯树筑巢。它们懂得“中庸之道”,尺度把握到位。喜鹊巢往往建在高大的乔木上,但又不能过高,显得 “高处不胜寒”,因为既要避免其他物类的伤害,又要避免自然界的狂风呼啸,树枝摇晃幅度过大而产生危险。

喜鹊属于“外表粗狂、内心柔软的大叔”。从外观上看,喜鹊巢确实普通,外部简陋粗糙,殊不知,巢中暗藏“高科技”玄机,喜鹊巢是一种自然的杰作,它由复杂的树枝和藤蔓交织而成,形状各异,具有独特的韵律和美感。喜鹊巢在民间有“冬暖夏凉、不怕风雪”的美誉,在鸟类世界非常罕见:喜鹊巢呈球形,但并非露天,上面有封盖,是它的“屋顶”,这种设计能够为雏鸟实现真正的挡风遮雨,而它的进出口是在窝的侧面,有时窝上有两个口,为的是方便雌雄成鸟同时进出,出入口通常选择在向阳背风一侧。巢的外层由比较结实的树枝编搭而成,同时以泥土加固,能起到一定的隔热、隔音效果,外层的壳体上有一个小小的入口,通向中层的空间。中层由由较细的树枝、草叶、羽毛等材料填充而成,可增加保温性能,同时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冲和吸震效果。内层由羽毛、绒毛、棉花、兽毛、草根、植物纤维等较软材料铺垫而成巢床,形成一个小小的凹陷,用来放置鸟蛋和幼鸟,为其提供一个温暖舒适的生活空间,同时也能起到一定的隔菌和防虫的效果。

如此“豪华大别墅”需要耗费喜鹊多少时间精力呢?据相关资料显示,对于刚成年的喜鹊来说,它们找到了合适的繁殖对象后,往往从每年的1月份左右就开始筑巢,一直持续到3月份左右才会建好,此时正好是它们的繁殖期,这样就可以繁育后代了,没有经验的喜鹊夫妇甚至要用更长的时间才能将巢完全筑好,所以,筑巢是相当繁琐、耗时巨大的一项工程。喜鹊的寿命是多少呢?通常在8到10年之间。它们不像人类,要解决衣食住行各方面问题,喜鹊这样的鸟类,拥有一身自然俊美的羽毛,能够随时展翅翱翔,“衣”“行”的问题不需考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余下来就是筑巢、觅食了,筑巢是它们生命中伟大而神圣的使命,不能不把它做好。如果巢筑好了,营造了良好的生活环境,它们可能活得更久,达到15年以上。

尽管喜鹊建巢非常繁琐,但是它们几乎每年都会建一个新巢,因为旧巢伴随风吹日晒,已成了“危房”,必须另起炉灶重新再来。另外,许多喜鹊还有一个本能习性,就是要建“疑巢”,即在真巢附近建造一个甚至两三个新巢,用以迷惑其他天敌如寄生性鸟类的侵害,虚虚实实,让敌人摸不清底细。据说,在欧洲,喜鹊还会用人类防鸟的针刺筑巢,针刺编织在巢的外部,全部针尖朝外,严防外敌入侵。已经筑好的巢尽管很豪华,但也只是喜鹊们育雏的场所,并不是它们的家,与大多数鸟类一样,喜鹊除了繁殖期基本不会以巢为家,那样做太危险,它们在其他大树上也能休息。这种做法真的令人肃然起敬了,为了生存和繁衍,它们必须牢固树立忧患意识,时刻保持警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谓绞尽脑汁、殚精竭虑。于是自然想起“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人类,想起了三国时期的曹操。为了避险,避免死后遭到清算,曹操生前就嘱咐他人设立多处疑冢;想起了元代蒙古帝国创始人成吉思汗,生前让人要将自己的陵墓建在“水不流泻、人不得至”之地,导致其陵墓到底位于何处,成为千古奇谜。

作为鸟类,喜鹊一点也不简单,它们筑巢垒窝的过程何尝不像人类一样,是创造生命、缔造伟业的过程,只不过是,我们人类缺少对其足够深入的了解和关注罢了。其他物类呢?应该也是如此。贵为万类灵长的人类,着实应该俯下高贵的头颅,满怀敬畏之心,去注视、去怜悯这些与我们共存共荣的物类。

张洛于2024年3月8日上午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