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偶然去兰州的机会,让我有幸走进《读者》总部,探访这个已经神往了许多年的地方,亲身感受这份曾经期期阅读、相伴近二十年的杂志,身临其境细细品味其风起云涌、潮起潮落般的时代变迁。

我记得最先与《读者》的相识,是在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当时正在读中学,班里的不少同学在传阅,借到后,我马上便被吸引住了,几乎是一口气读了大半本,后面几乎期期不落地借读,偶尔也会买一期,但因父母都是农民,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更多时候是舍不得花钱买的,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有工资了,便常常跑到书报亭去找,买回来就像看护最心爱的礼物、最喜爱的美食一样,一个人慢慢地欣赏、一篇篇静静地咀嚼品味。

《读者》如此吸引我,首先是新颖精美的设计,尤其是封面和插图,再有优美的文字,最主要的还是一个个质朴感人的故事。还有一个藏在心中的秘密,就是文学梦、作家梦,一直在召唤着青年时的我,要向《读者》所指引的方向去努力。当时像我一样的年轻人还有许多,都怀揣梦想,把这份杂志作为最贴心的朋友。

在这二十年里,我从中学到大学,从企业到医疗,从县城到地市、到省会,尽管工作和生活不断变化,但这份杂志一直与我相伴,期间还经历了其更名转型,和风靡全国、全亚洲销量第一的高光时刻。

大概是在十多年前,我渐渐不再去买和看《读者》了,除了“作家梦”的消退、工作和生活的忙碌外,最先应该是受一份新的南方期刊《特别关注》的吸引,比较起来后者似乎更贴近工作和生活,之后便是被电子图书、手机阅读所取代,卖报刊的街头书报亭也不知何时都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在《读者》博物馆,我更近距离地了解到:这份杂志起步于1981年3月,最初只有8平米的空间,由两个三十六七岁的“理工男”胡亚权和郑元绪主创,他们考虑到甘肃作者不多,交通不便、信息不畅,自己的文学根基也不深,便另辟蹊径选择发动读者推荐文稿,办一份文摘性杂志,没想到竟然一炮走红,星火燎原,发行范围从西北迅速扩展到全国,以至于远在美国的《读者文摘》杂志都感受到了威胁,他们马上警觉起来,发现中国甘肃的这份杂志与自己重名,便立刻提出要诉诸法庭,进行商标维权。

在此关口,没想到《读者》杂志社迎难而上,1993年初,真诚面向全国读者公布这次困境,征集新的刊名,不仅成功化解了危机,而且知名度也大大提升,订阅量飞速增长,成为跨越不同阶层的全国第一大众读本,单月发行量从200万、300万,一直飙升到近千万册,开创了出版界的一个又一个神奇,那时甘肃当地人都十分自豪地说,兰州有“四个一”:一条河一座桥,一碗面一本书。其中一条河指的是穿城而过的母亲河黄河,一座桥是黄河第一桥中山桥,一碗面是指当地特色饮食兰州牛肉面;一本书,说的就是这本连续多年一直全国销量第一的《读者》杂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古人形容世事盛衰兴替、感叹世事变化无常的谚语,源自历史上黄河屡次改道,原本在河东岸的村庄几年后,因河改道而变为在河西岸。这样的变换,今天却又恰巧落到了创刊在黄河岸边的《读者》身上。这份在全国家喻户晓的杂志,据说几年前还传出因负债发不出工资的消息,后来很快就出来辟谣,这种说法也许有些夸张,然而销售锐减、今非昔比,肯定是事实。

当天,参观《读者》博物馆的只有我们一行三人,整个总部大楼都很冷清,站在一个个辉煌的历史记录前,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什么让《读者》这个三四十年前的时代宠儿,迅速滑落到眼前冷冷清清的地步?表面看是科技、是手机等更现代、更方便电子产品的出现,可是从根本上讲,又何尝没有杂志自身的停滞不前哪?二十年、三十年,黄河都会改道,人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模式怎能不发生变化呢?越来越快的社会发展与生活节奏,必然需要更快捷的阅读与传播方式。就像是历史上一个的新朝代取代另一个没落的封建王朝一样,这是新陈代谢的时代必然、社会发展的规律。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国内外的报刊能达到《读者》一样辉煌的可谓凤毛麟角,但是其由盛到衰的过程,就如同一面镜子,让我们不能不感慨、思索、感悟。尤其是那些正处于鼎盛的文化产品,不要只是看到今天的辉煌,应该主动思考明天可能出现的危机和衰落,主动未雨绸缪,避免也步其后尘。

告别时,我看到了在博物馆前,一块“再铸辉煌”的醒目石刻,这应该是杂志社的誓言与号召,其实这何尝不是千千万万像我一样当年忠诚粉丝们的愿望和期盼啊!走出大门后,我不由得又驻足回望了许久,心中默默感谢这份曾经温暖心灵、引路前行的杂志,祝福她能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王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