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陈忠实先生曾回忆,当他打开笔记本,写下《白鹿原》草拟稿第一行字时,“整个世界已经删减到只剩下一个白鹿原”,而白鹿原“又具象为一个名叫白嘉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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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沉重”的白鹿原

一、“沉重”的白鹿原

作者在小说里不过写了白鹿原几十年的历史。现实中的白鹿原,其负载的悠远的历史,是足以让人惊叹的。在《从追寻到转折,再到删减》一文中,作者细数了白鹿原及周边地区丰富的历史文化古迹。在此只摘录原文中的一部分。

“白鹿原的西北端埋葬着汉文帝和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夫人。凤栖原上埋葬着汉宣帝。神禾原是柳青住过14年完成史诗《创业史》最后自选安葬自己骨灰的地方。秦始皇在铜人原上焚书坑儒……从白鹿原东北端下原,沿灞河往东走不过20多华里,就是挖出距今110万年的蓝田猿人头盖骨化石的公主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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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白鹿原太过悠久的历史,作者曾感到一种“沉重”。当他翻阅书籍,试图走进历史烟云笼罩中的白鹿原时,他感知到那时人们的心理被“一种太过腐朽太过厚积的封建尘埃淤塞”。

小说里,“关中大儒”朱先生曾说他不过是“一只陶钵”。我曾想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比喻呢?

距离作者陈忠实的老家不足20里的半坡村落遗址上,曾出土了大量的陶器。但是那些几千年前的珍贵文物,无论具有怎样的文化历史价值,都不能再盛一汤一饭供今人使用了。朱先生把自己比喻为“只能鉴古,于今人已无用处”的“陶钵”,是恰当又让人感到一丝悲哀的。毕生所学,倾尽心力,却少有用武之地。

鹿兆鹏当然也曾感受到白鹿原的“沉重”。他和冷家大女子的婚姻,完全是由父母包办的。是父亲鹿子霖的巴掌,将他一步一步打到洞房中,打到祠堂里。但“沉重”不代表着坚不可摧,白鹿原逃不过历史风浪的淘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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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剥离”

二、“剥离”

时代在不断变化,小说作者陈忠实也在不断适应。小的方面,从布鞋到皮鞋,从自制的布衣到西服,从不习惯吃鱼到品尝第一口鳝丝。大的方面,更是作者在基层工作十年的直观感受。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经历了艰难但十分必要的思想上的转变。后来他用了一个词“剥离”,来概括那种精神和心理上的变化。

在《千年的告别》一文中,作者对“剥离”一词有过清晰的阐释。“剥离是旧的心理秩序被打乱、新的心理秩序重新构建的过程”,而“完成一次剥离就完成了一次弃旧图新的过程”。“剥离”无疑是痛苦的,而且,“剥离不会是一次性完成的”,但如果经受不住蜕变的痛苦,就会永远困在“旧秩序的罗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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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于心理剥离的个人体验,成为他把握小说《白鹿原》中各种人物心理形态和心灵历程的途径之一(注意不是唯一)。作者自己所要“剥离”的,不过是二十几年的思想和文学观念,而曾经的白鹿原所要“剥离”的,则是沉重的封建文化和儒家思想的影响,其改变必定是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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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白嘉轩:一个人与一道原

白嘉轩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那道古老的原,他与它,都在时代变幻中被动经受着“剥离”。

白嘉轩“撑着”白鹿原,而《乡约》则“撑着”白嘉轩。作者以《乡约》筑成白嘉轩和白鹿原上其他人的心理支撑的框架。但《乡约》具有两面性,“《乡约》应该是倚赖木犁和棉布延续生命的一个支撑性质的因素,也是抵御饥饿、灾荒和瘟疫之后继续繁衍的力量,却也是固封在木犁和棉布这种生活形态的枷锁”。

当朱先生固执地只穿自家做的布衣布袜,当白嘉轩自信踏实地踩踏着轧花机的时候,他们也在这种熟悉的生活中困住了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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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轩从朱先生手中拿到《乡约》后,如获至宝,在村中推行。而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反正”之后。皇帝的皇位都不稳了,那本从宋朝传下来的《乡约》却在白鹿村被传诵着。

《乡约》,是乡间带有约束力、起到教化作用的教材,白嘉轩没想到的是,“乡约”,又变成了一种官位职级,而他这个白鹿村的族长,还要服从于乡约鹿子霖的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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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受到冲击的开始,此后他的损毁不断加重。他晕倒在地,腰被打断,后来又瞎了一只眼。他精心培养的长子孝文堕落,宠爱的女儿要将他“踏倒”,他的祠堂被黑娃带人砸坏……

白嘉轩的小名叫“拴狗”,后来他标志性的腰杆断了以后,作者多次用“狗”来形容他的体态。白嘉轩好像丧家之犬,封建王朝覆灭,他还在故作强硬地固守着。这种对时局变化的漠视,加剧了白嘉轩的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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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白嘉轩的文化心理结构太过稳固。直到孝文黑娃都当上了营长,白嘉轩还坚信着他那一套,说什么“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脚地上的任何人,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跪倒到祠堂里头的”。他的确战胜了逆子孝文和浪子黑娃,也抵御了来自小娥的反抗。他的心计远在鹿子霖之上,所以鹿子霖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真正的敌人是自己。在那样的时代,作为族长的他就是在祠堂里惩罚一百个狗蛋,一百个小娥,带村民背诵一百遍《乡约》条文,又有什么用呢?他敢发起“交农”,但他能像鹿兆鹏和黑娃那样直接把矛头对准岳维山和田福贤吗?

白嘉轩的顽固,就像孝文领读乡约条文时,鹿子霖在心里偷偷抱怨的那样,“世事都成了啥样子了,还念这些老古董!好比人害绞肠痧要闭气了你可只记着喂红糖水”。

白嘉轩注定撑不起那道“沉重”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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