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有的大公司病全有了”的字节跳动,正在按照自己的节奏降本增效、聚焦主业。这一次,轮到飞书了。

3月26日一早,飞书CEO谢欣发布全员信,公布了裁员的消息,称飞书将精简团队规模,进行新一轮组织调整,“有部分同学会因此不得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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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澎湃新闻报道,此次飞书裁员规模不超过20%

这并不是飞书首次大规模裁员,去年开始,被字节跳动CEO梁汝波点评ROI(投资回报率)不理想的飞书,就一直在收缩规模,从6000多人缩减到如今的5000人。

从VR头显PICO到游戏再到飞书,现在的字节跳动,似乎正在为当年寄希望于“大力出奇迹”的人海战术买单。

飞书起飞

飞书起飞

公司初创之际,字节跳动一直使用别家开发的办公软件,如Skype、Slack、钉钉等。飞书的诞生,是字随着组织规模不断扩大,为满足内部对效率和保密的需求,自主研发的办公软件。

2016年,字节内部组建了一个效率工程组,由谢欣担任负责人,研发适合公司的办公协同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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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欣拥有三段技术从业经历——微软亚洲工程院、百度和酷讯。在酷讯工作时,他结识了张一鸣,并在后者的邀请下于2014年加入字节。

2017年11月,字节全员使用飞书,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和优化,飞书的高效便捷得到了全员认可。时机成熟后,公司开始将其市场化。

2019年4月,飞书国际版Lark正式商业化,在全球拥有9个研发中心;同年9月,Lark以“飞书”之名向国内市场开放。

面向市场的飞书,将即时沟通、日历、云文档、云盘和工作台深度整合,通过开放兼容的平台,让成员在一处即可实现高效地沟通和流畅地协作。

刚市场化就迎来了红利期。

受疫情影响,远程办公成为众多企业的“无奈之举”,在线办公软件流量暴增。

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新春期间,中国远程办公企业规模超过1800万家,远程办公人员超过3亿人。

飞书初出茅庐,就踩上了风口,用最小的成本撬动了巨大的市场。

从产品体验的角度来看,飞书绝对算得上一款优秀的产品,凭一己之力拉高了中国SaaS的用户体验标准。

理想创始人李想,不仅在朋友圈公开推荐飞书,也拉上蔚来和小鹏一起上飞书,“蔚小理”集体上飞书曾成为行业标杆案例。

飞书“好用”的背后,也是因为字节给了其极致的偏爱——据DoNews报道,为支撑飞书的“all in one”战略,字节先后收购朝夕日历、Tower、黑帕云等多款产品以及这些产品的创始人。另据相关媒体报道,飞书产研人员占比2/3,一度高达五六千人,这一数字甚至超过抖音产研人员数量

换句话说,最擅长也最热衷做To C产品的字节,却给了To B产品飞书最大的支持与耐心

2022年3月,效率办公赛道多个App再次迎来用户活跃数峰值,其中钉钉MAU达到2.2亿,DAU超过1亿,位列效率办公赛道第一。同期,飞书的MAU是611.27万。

为什么裁员?

为什么裁员?

早在2023年初的全员会上,梁汝波便公开表示,“公司对飞书投入很大,不低于抖音、Tiktok,但ROI不划算。”

2021年,飞书的员工为2000多人,2022年冲至高峰达6000多人,不到两年时间扩张了三倍。

据一位曾经服务字节的猎头说,“字节当时招募飞书人员,能普遍给到候选人30%的薪资涨幅。”

相比之下,钉钉和企业微信员工数均在2000人左右,也难怪钉钉的叶军和金山办公的章庆元均发出疑问:飞书招这么多人,到底在干什么?

飞书的人员真的太多了?

其实真正的矛盾还是在于ROI过低,由于贡献不高,衬托出了人员冗余。

在钉钉、企业微信、飞书的“三国杀”中,飞书最晚入局。

钉钉借助阿里平台,快速下沉到中小企业中,牢牢占据传统to B、政务、教育市场;企业微信则背靠腾讯这棵大树,依靠打通个人微信的独特优势,在to C领域有宽阔的护城河。

在飞书面向市场的2019年,钉钉个人用户数突破2亿,企业组织数突破1000万,其中包括中国联通、海底捞、链家等企业;而企业微信服务企业超过250万家,拥有6000万活跃用户,渗透超过50个行业,其中,医药、保险、能源等行业的Top 10企业覆盖率平均达80%以上。

也就是说,众多to B和to C的企业已经优先拥抱了钉钉、企微的生态圈,“空降”的飞书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飞书把弯道超车的筹码押到了打造标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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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飞书官网,还是线下广告,飞书都主打“先进团队,先用飞书”,并拉来理想汽车、小米、泡泡玛特、元气森林等明星企业做背书。

好处是,这些企业舆论声量大,容易为飞书推广造势。坏处则是,包装案例需要真金白银,赚不了什么钱,甚至可能亏损。

一个大客户,飞书会匹配一个数百人的团队,成本高、周期长,客户的预算却是固定的,这就容易造成在营收上不可持续。

就拿小米举例,为拿下小米的订单,张一鸣和谢欣曾一起游说雷军、王川等十几位小米高管,并耗费上亿元购买金山云服务,可最终小米给飞书的结算价格在200万左右。

“卖的反而还不如买的精”,这样就导致字节不仅没有能从小米这个项目上赚到钱,而且损失巨大。

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个问题:飞书对“最好”的理解与企业的实际需求真的匹配吗?

在一次采访中,谢欣曾说过飞书商业化的考量:“字节用过很多协作产品,后来觉得都不符合需求,于是就研发了飞书。考虑到极致体验的产品需要大量的投入,因此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商业化。”

他的底层逻辑是,飞书是一款适合字节使用的工具,因为投入巨大,所以要进行商业化。

但是,“适合字节的,并不一定适合用户。”

有多位飞书用户表示,过于开放的协作也会带来困扰。例如,莫名被跨部门拉进会议群,手头工作做不完,还要挤出时间参会;在同事的文档里频频被@,要求汇报工作进度。

当初开发飞书时,谢欣的关注重点全在产品上,抠细节抠到极致。有飞书离职人员在社交媒体上吐槽,几千名产研人员被谢欣逼着琢磨产品上哪些线条粗了,颜色深了或者浅了,哪里又多了一个像素,“员工想找领导在飞书上审批请假时,根本不会关注APP上的线条、颜色这些细节。”

2021年前后,飞书和钉钉竞争宁德时代的单子,参与竞标的钉钉人士称:“飞书可能认为它的文档是全中国最好的,一定得换成它的文档。我们从头到尾没提这个,我们就是乙方。你不能说你牛,你教人家怎么做事。”

在很多小企业看来,使用办公软件无非是利用考勤、打卡、发工资条等基础功能。对大企业来说,员工协作只是工作的分支,更重要的是“上对下”的有效管理。

“飞书追求的极致协作,很多小企业用不到,又不是大企业的关注焦点。”

据艾瑞网统计数据,截至2024年2月,以月度独立设备数看,钉钉为1.6亿部,企微为9745万部,飞书仅有665万部。飞书的数据,分别是钉钉1/24和企微的1/15。

人海战术之下,飞书没有实现“大力出奇迹”,反而显得飞书的“大力”是“浪费力气”。

飞向何方?

飞向何方?

如果说为了追赶钉钉和企微,字节此前对飞书人海战术表现出极大宽容的话,那么眼下,随着互联网大厂纷纷收缩业务战线,字节对于飞书ROI的宽容度也面临收缩。这倒逼着飞书必须重视ROI,不得已于一年多前开启收费模式。

2023年2月,飞书更新了收费标准,如果不付费,用户权益将缩水,包括文档云盘空间从50G缩小至10G;聊天记录只保留180天。

业务上不得已的“急功近利”,反而加剧了市场的萎缩。飞书在疫情期间靠免费政策圈住的那一批种子用户,如今不得不考虑去留问题。

“疫情放大了很多东西,也给了很多人’妄念’。”

经纬创投投资人庄明浩曾用这句话评价过游戏行业,他认为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企业即时通讯这个战场。

“疫情期间,钉钉、企业微信,包括飞书等数据,让外界对于企业软件尤其是企业即时通讯市场期待非常高,三家大厂的加入,让人们误判To C的经验可以在To B领域沿用,并且成为To B的平台级机会。”

2024年1月,在字节举行的年度全员会上,梁汝波坦言,最大的危机感,是担心自己作为一个组织,正变得平庸,无法取得新的突破,现在的字节“该有的大公司病都有了”,组织有平庸化的趋势,包括低效、迟钝、标准低等。

放眼整个企服行业,几乎都面临类似的困境。

深耕企服20多年的北森被称为HR SaaS第一股,2023年4月成功在港股上市。但上市三个交易日股价合计跌去46%,目前已从上市的29.8港元/股跌至5港元/股,跌幅83%。

“可见,在当下的经济环境之下,B端客户的钱有多难赚。”

在全员信中,谢欣称将服务好to B客户,提升AI能力以增强产品竞争力。

在AI火热的当下,飞书似乎想通过AI加持,寻求一条破局之路。

只不过目前AI在国内尚未出现一款现象级商业化应用,谢欣为飞书指向的AI之路,更像是一场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