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湖帆氏有云:“羊毫盛行而書學亡,畫則隨之;生宣紙盛行而畫學亡,書亦隨之。”又謂古之宋元大家未嘗一用羊毫生宣,皆取硬毫、光熟紙以施翰墨丹青。此言雖有所據,然筆墨之美,實與時遷材易相偕共進,非凝固不移也。
昔人視羊毫生宣,或以為乖於古法,難適其趣。蓋彼時書畫尚勁健遒麗,硬毫光熟紙能助之以達剛柔相濟、骨肉停匀之境。然明清以降,羊毫生宣蔚然成風,以其柔韌蓄墨之特性,書畫家得以縱情揮灑,墨渖淋漓,別開生面。是以,以宋元人眼觀之,今日羊毫生宣所呈之筆墨意象,或視為異端,然實為藝道演進之必然,豈可厚非?
況復時移世易,審美风尚自有流變。今日之筆墨表現,無論技法、意境乃至氣韻,皆宋元前賢未及窺見,彼時未知,焉能評其是非?況復今日崇尚古風之復古派,雖慕先賢,然拘泥舊制,對新筆墨持拒斥之心,豈非失於通變之精神乎?藝術之生命力,正在於不斷探索、創新,固守一隅,則易陷入僵化,難以領略藝海之廣闊。
觀念之轉換,實為藝道進步之關鍵。對於新事物,當抱持包容之態,細察其內在價值,而非囿於陳規,輕率否定。昔日硬毫光熟紙之興,亦曾革新書畫語境,豈非昔日之“新”乎?今日羊毫生宣之流行,亦同理耳。故當以開放胸襟,接納新材料、新技法,使之融入傳統之中,既葆古風之醇厚,又彰時代之新意,如此方能推陳出新,使筆墨藝術永葆活力。
吳氏之言雖警示材質之變對書畫之影響,然藝事之發展,本無定式,唯變乃常。我輩當深悟此理,不泥古,不媚新,以兼容並蓄之態度,融古今於一爐,創作出既有傳統韻味,又富現代精神之筆墨佳作,樂而行之,豈非藝林之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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