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改编自苏童小说《妻妾成群》,由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解说,迷上了这部电影。
电影主要以“五四运动”思潮中因家道中落从大学辍学的富商小姐颂莲的视角,揭开了代表封建腐朽势力的陈家表面风光,实则阴暗窒息的“吃人”真相。
影片中,被迫成为四姨太的颂莲接受了新式思想,所以与落后又墨守成规的陈家格格不入。但是作为封建秩序的维护者,陈老爷制定的点灯、锤脚等侍寝环节,以及侍寝后所带来的特权,都在一点一点侵蚀同化颂莲。
不过,三姨太却点醒了颂莲,让颂莲明白了陈老爷的自私虚伪和寡情薄幸,也明白了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们不过都是老爷的玩物,而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随着剧情推进,雁儿、三姨太的相继死亡,让颂莲彻底看清了封建礼教“吃人”的血淋淋的真相。颂莲为所有身处封建礼教迫害下的女人做了最后的抗争,但最终却疯了,也永远被困在了陈家这个囚笼之中。
虽然影片是以四姨太颂莲为女主,但三姨太梅珊却让我印象更加深刻。
三姨太出场时一袭红衣娇媚动人,行为做派像一只骄矜的孔雀,带有攻击性。
四姨太数次被三姨太抢去了侍寝的机会,三姨太又经常在屋顶唱戏,所以四姨太难免对三姨太有所怨言,言语之间也用戏子的身份嘲弄梅珊,老爷更是将梅珊视为消遣的玩具而非情人。

梅珊在这深宅之中早已习惯了别人对她“戏子”的蔑称,况且四姨太没什么心机,所以并未过多计较,还觉得这个不懂事的小妹妹有些可爱,与自己也同病相怜。
而面对老爷,梅珊早已看透他以太太们的争斗为乐的心思,对此十分厌恶,但为了活得像个人又不得不争宠,所以梅珊在老爷面前是矛盾的,时而嚣张洒脱,时而小心伺候。
对二姨太卓云,梅珊是恨之入骨的。因为二姨太表面温顺谦和,实则佛口蛇心,利用梅珊对她的信任给梅珊下了堕胎药,又故意挑拨四姨太,希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再者,卓云对老爷奴仆般的服务,也让三姨太十分鄙夷。
唯一让梅珊高兴的,就是和高医生在一起的时光。陈老爷给不了的,高医生可以给;陈老爷没有的,高医生都有;陈老爷不懂她,高医生懂她;陈老爷没将她当成与自己地位平等的女人,高医生会(她以为)。

梅珊的热情奔放、为爱痴狂,为灰暗的陈家添加了一抹最艳丽的色彩,也成为了颂莲的光。就如《新女驸马》中菊妃与国师的对话,“对女人来说,没了情没了心,就等于没了生命。”“是的,我是恨她(公主),恨她与生俱来的尊贵和特权而无需付出任何代价。我也妒忌她,妒忌她随心所欲的欢乐和自由,这是我历经屈辱也无法得到的放纵。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她活着,活生生地存在在我眼前。她的存在,使我看到了天空和飞鸟,是我在这个没有青春、没有真实的皇宫里看到的最后一缕阳光,她是这个死水一潭的皇宫里最后一个鲜活的生命。”
但也是因为这样,她也成了因循守旧的陈老爷的眼中钉,陈老爷惧怕女人爬到他头上,更何况是一个他看不上的戏子,所以他表面上对梅珊恩宠,实则一直在找机会想压下梅珊的气焰,让骄傲如梅珊、清高如颂莲一样的女人彻底臣服在他代表的封建男权下。
然而梅珊完全沉浸在高医生的甜言蜜语,幻想戏曲中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低估了陈老爷的冷酷狠辣和卓云的阴险城府,更高估了高医生的责任担当,终于在绝望中失去了鲜活的生命,永远葬送在了黑暗的“死人屋”。

这让我想起了《情深深雨蒙蒙》中雪姨被陆振华发现她和魏光雄有染后大声质问陆振华,“陆振华,你有多少小老婆,我为什么要为你守身如玉?我又不需要贞节牌坊!你可以玩女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找男人?”“你凭什么将我们母子关起来?我还年轻呀!你老得都可以当我爹了,我还年轻呀!你整天不在家,跟你那匹马的时间比跟我都长。我不去偷人,难道还要我守活寡不成?”
还有《驴得水》中“睡服”铜匠,拒绝裴魁山表白,大胆谈性,说“我喜欢我高兴我愿意这样”的张一曼。
梅珊同她们一样,都有一个忠于内心,不甘于被条条框框束缚,敢于反抗压迫的自由的灵魂。
在今天看来,她们的反抗或许是幼稚的,是不守妇道的,是不知羞耻的,但是在那个女性无法为自己做主的时代,她们以这种近乎“摆烂”的形式为自己发声,让更多人关注到女性权益,已经是她们能使用的最好的方式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与其说梅珊恋爱脑害了自己,不如说她是太想活得像一个人了,一个自由的、独立的、不受拘束、受尊重的人;其次才是被男人爱着,也爱着男人,有平等的权利地位,有正常的性生活的女人。所以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努力,去抵抗,只是生在那个时代,是下九流的戏子,又是可以被随意处置贱卖的妾室,她的一切行为又是苍白无力的,与她被处死时充满死寂的皑皑白雪交相呼应。
五姨太进门了,陈家大院又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又一次高高挂起。只是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在这深宅之中,曾经也有过一抹比大红灯笼更加艳丽、更加温暖的红色,名唤“梅珊”,除了那个已经疯癫的,成为活死人的四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