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智与白崇禧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1949年下半年,两人之间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最后较量,将彼此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1949年8月,程潜、陈明仁在湖南宣布起义后,唐生智召集104名湖南籍名流、知名人士随即发表了拥护起义的通电,在这一通电中,唐生智对蒋桂军阀进行了严厉谴责,电文说:

“国贼蒋中正,出卖革命,背叛主义,专政二十余年,剥削民膏,培养豪门,虐待士兵,大伤元气,植党营私,祸国殃民,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等,以封建余孽,巧夺政权,反蒋而袭其故智,自利自私,主和而食其诺言,狐狡狐猾······”

发这一通电时,唐生智已被白崇禧从长沙逼回东安老家。针对白崇禧搞暗战,唐生智不是第一次干,1929年他就曾暗中策动已被白崇禧收编的旧部,差一点将白崇禧捕杀在北平,这一次,虽然实力有限,但他却认为是正义之举,即便不能置白崇禧于死地,也要狠狠地给其一刀。

唐生智搞策反还是有一套的,这一次,他就在白崇禧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策反了新7军副军长、永州专员兼湘桂边区“绥靖”司令曹茂琮,曹茂琮答应“做桂系的官,为湖南人民办事”,脚踩两只船。

在唐生智、曹茂琮的暗中联手,积极运作下,他们陆续收编了永州专员公署所辖8县的保安团、自卫总队等地方武装,先后编成2个师,加上原有的1个师,使新7军拥有3个师,20000余官兵,分驻道县、江华、零陵等地,一面整训,一面待机而动,进能截断白崇禧退路,退可负隅自守。

白崇禧的军事战略眼光还是可以的,对于唐生智暗中进行的倒桂行动,他虽然没有察觉到,但有一点他是相当明确的,东安地处湖南进入广西的咽喉要道,在这一战略要地潜伏着唐生智这样一只“坐地虎”,这是极其危险的事。

对此,白崇禧心中有上下两策:上策是先礼,设法将唐生智从东安搬走,既解除隐患,又为大局所用;下策是后兵,如果唐生智不识时务,那就休怪他翻脸不认人,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为了搬动唐生智,白崇禧首先派曹茂琮代表他到东安看望唐生智,希望唐能够出来为危局出点力,那时候,白崇禧并不知道曹茂琮早已被唐生智策反。

曹茂琮到东安后,与唐生智谈了一个通宵,当曹茂琮转达白崇禧要唐去广州出任考试院院长的意图时,唐生智轻藐地说:“白崇禧真是想入非非,过去他们大发横财的时候,没有分我一杯羹,现在贴本垮台的时候,却要我投资。唐某虽蠢,也不至蠢到这般地步!”

因为曹茂琮是自己人,唐生智反过来要曹带话给白崇禧,对白的“前途命运”做了一番剖析:白军与解放大军交手,将够不上一个回合;往西退,去不了;往南撤回广西老巢,将犯兵家之大忌;东撤台湾,将仰老蒋的鼻息,看陈诚的脸色,寄人篱下,何从何从?还请白崇禧抓紧考虑,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唐生智此番分析,虽有杀人诛心的意图,但道出的却是不争的事实。

论动摇心志,这种既准又狠的刀子往往最致命。

白崇禧这个人,有个致命的缺点,自傲而短视,自己却全然不知。

曹茂琮离开东安后到衡阳向白崇禧复命,将唐生智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他。白崇禧听了,徘徊良久,而后不动声色地对曹茂琮说:“孟潇所言虽不无道理,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察一面,未观全局;只看目前,未看将来。”

白崇禧这一番话,貌似高深,实则苍白空洞。

见曹茂琮规劝无效,白崇禧随后又派广西“绥靖”公署主任李品仙从桂林专程来到东安,再次转达白崇禧请唐生智去广州担任考试院院长的盛意。

李品仙原是唐生智的老部下,所以唐生智对他的态度比较随意。

唐生智不屑一顾地质问李品仙:“老蒋都垮台了,你跟着李白还有什么搞头?不要执迷不悟跟他们跑了!”

李品仙听了,唯有尴尬沉默。

唐生智因为南京保卫战曾饱受诟病,其中不乏政敌的蓄意抹黑,正因为如此,许多人一说到唐生智,就感觉他是个懦弱无能的旧军阀,其实,真实的唐生智在性格上有非常刚烈的一面,甚至在晚年身处特殊年代,依旧如此。

与白崇禧的较量,唐生智最后就拿出了他刚烈的性格,李品仙临走之前,他将自己的一级上将军礼服交给李品仙带走,并说:“这种官,我是永远不当了。”

唐生智的这一手,在政治上意味很鲜明——休要再废话,我誓与国民党决绝。

白崇禧中年败顶的形象,如果细细看,不难看出他的阴狠。

见唐生智无法搬走,1949年9月4日,白崇禧派第305师和第174师两个师开到东安,查抄唐生智家。

唐生智未料到白崇禧动作这么快,夫人、长子等众多家人被抓走,并押往桂林关押,只有唐生智本人机警地躲过了这场大搜捕。

抓不到唐生智,白崇禧不死心。

接着他又派遣便衣特务到东安日夜搜查,并且扬言:“谁敢窝藏唐生智,灭其九族。”

唐生智是见过大风浪的,加之白崇禧竟放出这种狠话,他当然不可能认怂,必定要与白崇禧周旋到底了。

所幸,那时候白崇禧已是秋后的蚂蚱,10月9日,东安就解放了,唐生智从此走向新生。

李品仙念及旧情,后来也偷偷放了唐生智的家人。

在道义上,唐生智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