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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山东嘉祥武氏词画像)

中国古代的“伏羲女娲图”,就其理念来说,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千纪,也就是将近六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

概括地说,“伏羲女娲图”,频繁见于两汉,尽管所绘不同,但其包含的极丰富内容是一致的——既呈现了远古先民精彩的天文学认知;又显示出将伏羲女娲看作是人之始祖;同时以“阴阳易变”哲学为基础而规划天地;并把宇宙理论、王权和观象授时巧妙结合于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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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临沂吴白庄汉墓石刻画像)

  • “伏羲女娲”的由来。

中国对“伏羲女娲”的清晰记载,文字远早于图画。

最早说到“伏羲女娲”的,是《尚书.尧典》。

其云:“(帝)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这是说,帝尧命令羲氏、和氏,按照天上星历之象去认识了解日月星辰,把由此得到的地上的气时节令传授给众民。

“羲”是“伏羲”;“和”则是“女娲”。

“伏羲”,古时有多个名字。

《易.系辞下》曰:“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包牺氏,即为伏羲,亦称伏戏、宓羲,还被称为太昊。

湖南长沙子弹库出土了战国楚帛书。对照其记载,“和”,无疑就是女娲,只是名之繁简的区别。可参看李零教授的考证。

就是说,在周代而且应该更早,古人认为“伏羲女娲”最早完成了观象授时,制定历法的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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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出土西汉太一伏羲女娲像砖)

  • 《尧典》中“帝尧”之地位,高于“伏羲女娲”?

《说文》曰:“天,颠也。至高无上。”“尧,高也。从垚在兀上,高远也。”

“尧”与“天”,含义极近。“尧帝”实指“天帝”。

如此说,“伏羲女娲”是尊“天帝”之命而观象授时,制定历法的。

在古人那里,“伏羲女娲”与“天帝”的关系,前后也有所变化。

在子弹库楚帛书中,“天帝”是“帝俊”,他创造出日月,并让其按规律运行,是至上之神。“伏羲女娲”根据他的指令行事。

在战国时期,“太一”是另一个至高无上的“天神”。

郭店战国楚竹书云:“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

汉代石刻中,既有“帝俊”拥抱“伏羲女娲持规矩”的画像,又不乏“太一” 拥抱“伏羲女娲持规矩”的画像。

足可证明,“帝尧”“帝俊”“太一”,都是最高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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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冻沂南北寨村汉墓出土帝俊伏羲女娲画像)

  • 区别在于,“帝尧”强调的是“至高无上”;“帝俊”体现的是“创世观”;“太一”则表述了“阴阳易变”的哲学思想。

《易.系辞上》云:“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太一”之本义,为“天一”,“一”为天数,亦为阳数,是一切产生的根源。从图像来说,可追溯到河姆渡文化,其“太一”和“社神”图形,明确显示出上古先人的“天阳”“地阴”观念。

汉代石刻画像中,“太一”和“帝俊”被巧妙结合于一体。如河南洛阳西汉壁画砖、山东嘉祥花林村东汉石刻画像,“帝俊”猪首獠牙,数术形象则为“太一”——“猪首”象征“北斗”,此处为“太一”常居之地。

距今5300年的良渚文化出土玉琮,为此做了最好注解。玉琮图上,“太一”神徽为长獠牙的猪首,上面踞蹲着斗形“太一”,头顶“天盖”,居中可见清晰“璇玑”,“太一”双手捧抚胸前的“天枢”“天璇”二星,此二星是斗魁之首二星,象征“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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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余杭出土良渚玉琮帝俊图像)

河南南阳卧龙岗麒麟岗汉墓出土的画像中,“太一”居中而坐,形同“帝俊”,四周围绕“四象”,东西两侧分别为“伏羲女娲”,寓意显然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两仪生四象,也就是“伏羲女娲”生下了“四象”。在湖南长沙子弹库楚帛书中,记载的就是“伏羲女娲”生下了“四子”,这“四子”,就是“分至四神”——春分秋分夏至冬至。

帛书说,宇宙原本广大无形、混沌一片。因为伏羲娶女娲为妻,生下“四子”,他们定立天地,化育万物,终使宇宙初开。

帛书中,女娲首次被称作“女皇”,这是“三皇五帝”中,女娲得列“三皇”之一说法的由来。

女娲所生“四子”,被称作“四神”。

其实,《尧典》中的“羲”“和”,本可看作一体,也就是“阴阳一体”,这是后来的汉画中,仍然让“伏羲”“女娲”或龙尾或尾缠绕为一体的根源。但作为“人格化的神”,古人让他俩分开,一男一女并结为夫妻,这是将之作为人类始祖的认知。女娲辅助伏羲开天辟地,又炼石补天,抟泥造人,是更以后的古人赋予其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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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姆渡文化陶盆上的太一和社神)

  • “伏羲女娲”持规矩是何意?

这体现了古人的“天圆地方”宇宙理论。

前面说到的良渚“天一”神像中,已出现了“天盖”图形。

《周髀算经》中,借周公询问商高,阐述了“天圆地方”宇宙学说。

其云:“平矩以正绳。偃矩以望高,覆矩以测深,卧矩以知远,合矩以为方。方属地,圆属天。方数为典,以方出圆。笠以写天。”

这是说,将“矩”平放,可以确定垂直和水平方向;将“矩”仰放,可以测量高度;……将“矩”旋转可以画圆;将“矩”合起来可以形成方形。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云云。

这一思想,肯定要远远早于西周的周公,在中国,至少可以追溯到距今7000年之前的新石器时期。

这是非常可贵的天文学和数学成就,足可以傲视当时的世界。

代表“阴阳”的“伏羲女娲”手持“规”“矩”,含义在明确不过——“伏羲”以“矩”规天,“女娲”以“规”划地。

这与《尧典》中所云“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之含义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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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微山两城镇出土西王母伏羲女娲石刻画像)

还要说的是,很多古画中,“伏羲女娲”直接手持日月,日为“太阳”,月为“太阴”,表达的也是经天纬地,“阴阳易变”思想。

有意思的是,古画中,还有把西王母居中,“伏羲女娲”分列左右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