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辞

年近半百,菊花开放得小心翼翼

甚至面对横眉冷对的秋雨

也带着一丝丝客套和谨慎

但少年时的那一朵,它高高在上

很多个潮湿的夜晚,它都固执地伸进

一个怀乡病患者的梦里

洁白的,金黄的,带着黑色花心的

这些秋天里晚熟的小妖精

它们招摇而羞涩的呼吸

让我想起去年,在故乡赵化镇的河岸

一个割草的老者突然放下手中的镰刀

他向泸州的方向张望了一番,他说

秋天来了,菊花开了,大雁就要朝南飞

他稀疏的胡子在风中微微上翘

就像少年时悬在山崖上的

那丛孤苦伶仃的矢车菊

还要等上整整四十年,我才能老得

像故乡的那位老者。我才能手搭凉篷

遥望那片又高又怪的天空,天空下

菊花开放,花丛掩盖了小路

小路上,回响起少年时的那阵脚步声

夜读辞

囚禁于自已的生活

每一寸痛苦或欢悦都如鱼饮水

如同窗前的那株决明子

每到秋天,它就要开出黄色而细的碎花

路过的人路过,远离的人远离

盛开在自己的血液里

你甚至听不到,它有过怎样的

欲望与叹息

只有书籍在夜晚打开,朝南的那扇窗户

一颗台灯在夜奔,像是原野上一道春天的犁

当古老的文字排成矩阵,这是不是类似于

瘫痪者的一次远游。大墙下的一次放风。

或是春天的早晨,儿童追逐一阵远去的鸟鸣

迟疑的时代有着迟疑的尘世

而我远离,而我躲在这颗逐渐衰老的台灯下

整整一个秋天,我隔着窗帘

打量那株不合时宜的决明子

和这些如同决明子般细小而圆润的文字

我知道,它们是这个城市的多余之物

酷似浓冬之时,还悬挂在树梢的果实

散步,读书,从台灯的余光里

眺望模糊而喧嚣的人类。我知道,

所有的心灵都没有邻居,

除了那些远去的古人

所有的秋花都缺少营养,

除了那株把灯光变成阳光的决明子

201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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