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脑从她离开北京奔向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保持着清醒。
她希望在这里,他能高速度地审读完她写的那部作品,然后,帮她把需要修改的地方改好。
她希望他随之能尽快地返回他的杂志社,将它签发,让它很快成为那本杂志上的头条,与读者见面,使她在社会上打出新的更大范围的影响,并让她拿到稿费。
拿到了稿费,她就有希望还清她从曹秋婷那儿借用的那10万块钱。
而还清了债务,她也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轻松。
为能达到上述目的,她才舍弃了其他一切地开始迎合他。
她在这个时候,需要他高兴。
她很清楚他和那个丁总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人。
他不具备丁总那种在财富方面的实力,无法拥有如云般的女人的簇拥。
他就是一个靠工薪生活的普通的编辑。
他若去用钱养女人,去用钱来满足他那方面的要求,不现实。
他只能靠他手里的那点发稿权来赢得有这方面愿望的女人。
除此,他没有更多的渠道。
而现在的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别的女人。
她也非常清楚,她那次要给他钱以表示对他帮了她的感激之情,而他不收,是为了更完整地赢得她这个女人。
而身边少了女人,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就会陷入孤独。
他那么兴奋于她的重新出现,正是缘于他由此可以摆脱孤独。
她也只有满足了他这方面的需求,他也才能一如既往地不遗余力地为她继续再做出付出。
在这一点上,她是非常清醒的。
她在这个时候,所采取的这一方式,也可以说,是许多女作家在今天这个社会上为了生存而选择的几乎是通用的一种手段。
她也需要生存。她还不能超尘脱俗。
她需要运用这种手段拢住他的心,让他更乐于与她的交往,愿意为她继续付出。
对一个女作家来讲,最可怕的是她写出的东西无人接收,遭到拒绝,胎死腹中。
她同样有这种担心。
她怕她辛辛苦苦地写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被人一句话说不适合发表,而再无出头之日。
那等于前功尽弃,徒劳一场。
而她现在却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在迎合他的过程中,却明显地已经看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光辉的顶点,开始在她的眼前闪烁。
那使她难抑兴奋。
我是梦野艳齐。这是我写的一个作家的亲历。欢迎您接着上篇继续阅读——
此时,左东辉已是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是这场会议的组织者。他得去与他的助手们去落实这次外出参观出发前的一些琐事。
他在离开她的房间的时候,曾对她说: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她是在他离去后,又小睡了一会儿,才从床上起来的。
这会儿已是近8点钟了,她得马上到餐厅去,去吃些早点。
她有些怅然地离开了她那房间的门前,下到这家饭店的二层,去了餐厅。
在这里,之所以用怅然二字形容她当时的心态,是因为她当时在愤恨之余,又无法自抑地希望能见到这个往门缝里塞纸条的叶辉。
她想,这个叶辉之所以来了,却没有直接敲门,要求进到屋里,来与她立刻见面,恐怕是他到了门外的那一刻,听到了左东辉与她在里面的声音。他是很懂礼貌地回避了。
他的她这种猜想中的回避,又不禁使她忽然感到,他叶辉这个人还是挺有点绅士风度。
她和这个男人也是曾走到她与左东辉现在的这一步的。
那个时候,她不是想通过写作成名成家,而是幻想他能带着她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走入富有者的行列。
她当时非常羡慕她认识的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与她同龄,却拥有着她无法得到的豪宅豪车。
她曾到那个女孩子的家中做客。
那个女孩子家中所展现出的奢华,使她认知了什么叫天上人间,意识到了自己当时活得是何等的可怜。
她当时还在曹秋婷所在的那个歌厅当一名应侍员。
她当时每天还得给那些有钱人或看似有钱的人,端盘子,上酒水,还得强作笑脸地去服务。
她当时受到的刺激,不亚于心头挨了一针。
她当时就想到了,她必须得换一种活法。
由此,在结识了叶辉之后,她没做什么犹豫地答应了他向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当时,她对他是充满幻想的。
她曾希望通过自己对他的奉献,而获得他对自己的专情,而使她也能拥有那个女孩子所拥有的一切。
她那时也真的像对待上帝一样服伺着他,唯命是从,并不辞辛劳地为他创造出他以往不曾有过的效益。
但是,他在该兑现他的承诺时,却突然蒸发,使她的那个梦破灭了。
现在,他主动上门来了,却又着实是她没有料到的。
她猜想不出他是怎么又迈出了这一步?
是良心发现了吗?
还是对她又生发出新的企图?
但不管怎么说,那个破碎的梦,在这短瞬间好像又开始复原,又开始在她的面前闪现。
那依然又闪烁出难以抗拒的吸附力。
这种吸附力的表现就在于,她从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再见到他。
她在这时候已经开始幻想,是真的开始幻想,他是来为她送那天没有送到她手上的那笔钱的。
她现在,还是需要那笔钱。
那笔钱如果真的能到手,那她目前的生活状况,将会立刻出现改变。
她可以立刻还清她所背负的债务。
她可以使自己的生活质量达到一个新的层次。
她更可以请她的恩师请左东辉,也去享受高一个层次的生活,而不是想放松了,只能去那种极低档的小餐馆,去以酒求醉。
也就是说,她在极想向他发泄愤恨的同时,还有一种希望在暗暗萌生。
她甚至发现她的恨她的怒,又恰恰生发于她曾有的对他的恋情之上。
她曾像迎接盛大的节日到来一样等候着他的到来。
在这一刻,她有心看到分别有近两年的他,现在又是个什么模样。
匆匆地吃完早点,她便出了那餐厅,直奔饭店的一层大厅来了。
在这里,她还真的见到了他!
这好像又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在吃早餐的时候,就曾想,他可能还在这个饭店里,他可能在往她那屋的门缝中塞了那纸条之后,便守候于什么地方了,等待她与左东辉完了那事之后,能看到那个纸条,能出来寻找他。
因此,从那餐厅出来后,她没有在顺路中中止对他的搜寻,
她是在他迎向她的那一刻,当即便认出了他。
他是从大厅大门左手的一组沙发中迎出来的。
他显然早就等候在那里,显然早就知道她会从这里经过走出那大门。
从外貌上看,他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头发也依然像当年那样乌黑油亮,向后背着。
他的眉宇间,同样也依然显现着他当年的那种高贵,那是一种非有一定的实力支撑难以具备的气质。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黄暗,只是有一种失眠症患者才会常带的暗青色布于他那挺俊气的双眼的下方,那使他又显得有些慵倦。
在那高悬的珠玉万串般的超大型水晶灯下的大厅正中,他堵在了她的面前。
他高过她的个头儿,使她不能不仰着脸迎对他微俯的目光。
她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抢先开口。
她在这个时候,还是能把控住自己的情绪的。
她没有像她预先想好的那样向他发出怒吼。
因为这不是在她住的那间客房的门前。
在她住的那间客房门前所处的过道是鲜有人在的。但这里却不同了。
这里是真正的大厅广众之下。这里这会儿进进出出的人已是络绎不绝。
而她是以作家的身份入住到这里的,她得注意她的形象。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大喊大叫起来,是有失身份的,是没有文化没有修养的表现。
她在这个时候就是强装也得装出稳重,装出一种能显现一个人具有一定档次的淡定。
他望着她说:你终于下来了。你还记得我吧?我们到这边上坐下来说,好吗?
他是以一种乞求般的声调说出这最后的一句话的。
他说出这句话时,她能看出来,他的内心十分激动。
他的一只手指向了他刚才就座的那组沙发。
那组沙发上,这会儿倒是没有一个人在座。
这一刻,她的眼里突然间一阵发热,她能感觉到有泪要涌落出来。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她知道,在这一刻,她真想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对他说:
你还知道来找我!
你还知道请我坐下来要和我说点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那一天,你让我空跑一趟,对我的打击是多么的沉重?
你那天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你为什么从那天起就不再露面了呢?
你为什么从那天起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来了那么一手,我差点去死掉!
她没有随他到那组沙发上去坐下。
她站在他面前没动。
但是,在这瞬息之间,她的泪却真的是如泉涌般抑止不住了,一下子涌落了出来。
是的,就是因为他来了那么一手,她差点去死掉。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因为相信他会给她送来那20万块钱,她去了他约她见面的那个饭店,让正搜捕她的警察抓了个正着,让她进了拘留所。
那一结果,使她感到她的梦想完全破灭,使她感到原本绚丽多彩的这个世界,在她的面前失去了光明。
又正是因为由此而绝望了,她才于孟桂林捞她从那拘留所出来的那一天,冲向了一辆飞驰而来的卡车,要让那卡车把自己撞飞,然后,再让这车轮从自己的身上碾过。
是的,她当时就是想这样地去死掉。
她当时被他耍得太惨了。
为了他能挣到钱,她可谓是,对他忠心耿耿,全力以赴,不惜代价。
她当时已经有孕在身,正准备去做人流。
可是,在他接到那个大单之后,她怕自己一旦去了医院,会耽误他的生意,仍在烈日下忍着暴晒,为他接送客人,为他去保持只露六颗牙齿的微笑,为他去向那些客人提供全方位的服务。
他当时也真是一点良心都不讲了!
他要是有一点良心,也不至于那么骗她!也不至于把该给她的,一分钱都没有给她!
她当时即使没有死掉,也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
若没有孟桂林出面拯救了她,她真的在这个世界早就不存在了!
而从那天过后,至今,他没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他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
但她没有那么去说。
她是怒瞪着双目,向他做出了发问。
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我就是在等你啊!
她说:我是问你,你怎么跑到了这里?你不是广州人吗?
他说:我在这里正给别人打工。
她说:你也给别人打开了工?
他说:先不说这些。我们坐下来谈,好吗?
他再次做出请她入座的手势。
她仍没有顺从他。
她说:我现在没时间在这儿陪你。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你还欠着我什么?
他说:我知道。
她说:那你是来给我送那笔钱的吗?
他说:是的。
她一怔。她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她问:钱呢?
他说:我没有带过来。
她说:没带过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他说:我想先跟你谈一谈。
她说:还有什么可好谈的?对于你,我现在只认钱。
他说:你认钱没有错。但我也想让你知道,我那时是遇上了什么。
她说:你遇上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当然有关系。
她烦了。她感到他又开始对她玩开了骗术。
她说:你不要废话了。我现在不想再听你说别的了。
他说: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坏了?
她说:你不坏吗?你让我跟你干了半天,没得到一分钱的报酬。这还不坏吗?
他说:我现在就是想要加倍地偿还你。
她说:那好啊!那你把钱拿来啊!
他说:你再容我一些时间。
她说:我已经容你有快两年的时间了。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去耍了!
他说:我真的不是来耍你的。我现在是诚心净意的。昨天晚上,我在电视里一看到你,知道你从北京过来了,入住在这个饭店开会,真的是一宿都没有睡着。
他说出了他之所以能找到这里的原由。
他紧跟着补充道:我是今天早晨不到六点,就赶到了这里。我后来之所以一直没跟你联系,是因为你的手机停机了,我没有你的新的手机号码。
但他说的这些,仍没有能把她打动打动。
她说:你现在说这些,对我都毫无意义。
他说:你现在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她说: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
他说:你过去可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
她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是被你骗的。
他说: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她说:你别再想好事了。我当初没有去告你,没有找人断了你一条腿,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忍不住暴跳了起来。她向他吼道:你滚吧!
她没有等他滚开,一闪身,绕开他,奔出了那饭店的大门。
正巧,左东辉预订的车到了,她上了车,头没回地随那车奔向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待续)
我是梦野艳齐。这是我写的连载小说的一个章节。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如果您对此感兴趣,明天,您可以在头条接着看本文的下篇——欢场(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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