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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2024年5月20日《北京晚报》第22版 五色土 • 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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衲 子

名陈征,庆龙,大龙等。

一九四○年生于北京;

一九五六年师从张慧中先生学书法和画兰竹;

一九五八年师从王雪涛、汪慎生先生学习写意花鸟;

一九六四年毕业于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

一九七六年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教授中国画和书法

我是衲子,今年八十五岁了,画了不少年的画,遇到了不少明师益友,给予我很大帮助。现在,我把这些讲出来,一为纪念他们,二于后来者而言,也有启发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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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今夜白

启蒙岁月

由于在京的祖父是擅长骨科的中医,我的幼年时期,一直生活在传统医学的氛围里。祖父是个很有威严的人,他曾想让我继承家学,少年时期一度要我在家学中医,不许出门。后来,姑父提议先让我去外面学针灸,祖父同意后,才把我放出来。结果针灸还未学完,我就大病一场,自此没再坚持。

那时候,家中有不少匾额,有的挂在屋里,放不下的就挂在屋外。记得部分匾额用墨书写,其中一幅是清末书法家金梁(金息侯)的“炼石补天”,那遒劲的笔迹,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也凭着兴趣,开始尝试在红模本上描摹写画。这些匾额伴随时代的变迁消失不见,再次看到,已经被家人当成案板了。

1953年,我随家人回到河北老家,过了几年乡村生活,收获了一段安闲、平静的时光。

记忆里,乡间农忙之余,人们一有闲情,便以相约写书法为雅趣,以背写书法高手字迹为荣耀。聚在一起评“书”论“道”,成了一桩乐事。此风尚曾染及十里八乡,只要相传有书写或点画可以观摩者,大家都会来看个究竟。我对书法的兴趣,由此渐至浓厚。

1955年,我返京读书,途中见到很多旧书摊上有碑帖售卖,多是颜、柳、欧、赵诸体,没承想何绍基的书法已成为我最喜品赏的字迹。1955年至1958年,我在北京市第十四中学就读,这期间开始真正进入花鸟画、书法的学习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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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馨

拜师张慧中先生

1956年,经家里一位董姓师伯的介绍,我去拜访王雪涛先生,意欲投先生门下学习花鸟画。为了让我打牢功底,雪涛先生教我先在张慧中先生门下学习兰竹、兼学书法。自此,我结束了颜、柳、欧、赵的习字启蒙,正式进入花鸟画、书法的学习阶段。

印象中,张先生的个子不是很高,四五十岁的样子,外形秀气,性情温和。她住在西城绒线胡同,离我住的石碑胡同不远,家里有个院子,除了她和丈夫,同住的还有她的侄女。我见过她侄女的钢笔书法,朴拙有力,应该得到了张先生的点拨。我受张先生的教导,有一年的时间。

张先生看我用笔虽未得法,但还算沉着,决定先授我篆法执笔法。之前,我对此笔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感到十分新鲜,后历经多年,一直沿用此法。

初学此笔法,需指实掌虚,虎口如龙眼,腕肘皆悬,只作横竖两画,以练习笔画,排满九个大方格。在写篆书之前,我描红模子、临碑帖已有几年,因为那会儿的学识不够,而篆书需要认字,过了相当时日才做偏旁部首练习,又过了相当时日才写整字。写篆书时,张先生曾推荐我看《泰山刻石》。她说过,篆书的笔画写好后,中间是一道黑线或者一道白线,从头到尾,这个用笔就算是好一些的了。

张先生还曾示范魏碑(郑道昭)的写法以及《天发神谶碑》的用笔,只觉锋芒过处,似有千斤之力。

学画兰竹,也是如此。兰叶、花、茎,竹干、枝、叶、节像作字那般先分步骤练习,而后才是水墨、墨彩的尝试及至掌握。每日洗砚磨墨,到课结束、洗笔十分洁净后,还需妥善放置。经过此番,至今仍觉得有一种修禅的意味。

多年后,我也养成这样一种工作秩序,师承张先生的笔法并养成执笔高提管的习惯。后来,我看到了徐渭的《论执管法》,正合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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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荷

参加“业余进修班”

1958年,《北京晚报》刊登了北京中国画院(现北京画院)“画家业余进修班”的招生信息,进修班分山水、花鸟、人物三个专业,当时我十八岁,通过考试后,被录取为花鸟专业的学员。三个班一共招收了六十人,其中花鸟专业又分工笔花鸟和写意花鸟两个班,工笔花鸟由于非闇主讲、俞致贞辅导,写意花鸟由王雪涛、汪慎生主讲,娄师白辅导。两个班有共同课,崔子范、陈半丁、秦仲文都给我们上过课。

除了共同课,多数时间还是老师在课堂上亲自辅导,雪涛先生就给很多同学改画完的作业,有时还现场示范。以画月季为例,月季的叶子很琐碎,极难处理,他却很轻松地点花头、点叶子,像满天星那样全纸落笔;到最后,借助枝干穿插在一起,成为一幅完整的作品。那时,我们都觉得非常神奇,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神奇。

雪涛先生重视书法,他告诉我们书法之于绘画,是相当重要的,书法功夫下得不够深,会成为绘画上的障碍,要我们在学画前先打书法基础。

尤记得1959年7月12日下午,众师生齐聚一堂,我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向雪涛先生提出很长时间没有解决的绘画中“为画意趣”的问题。答曰:“不一般化。”雪涛先生非常和蔼、诚恳,他细致的讲解使我感到格外亲切。“不一般化”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尽管那时他已形成自己的画风,但经常对我们说“不要学我,我的画还不够成熟”,要我们自己去观察生活,去研究古人的画法。

我学了不到一年,于1959年7月结业,自此始知花卉、禽鸟的绘制步骤、笔墨技法、布置经营、观察自然与速写的方法、生动造型以及安排画面形象等彼此矛盾对立统一的关系。也是从那时起,我的眼界渐开,不仅增强了阅读古籍的能力,也探索到自修门径,故宫历代书法名作成为我学习传统的最好食粮,此后十数年间心摹手追,颇有心得。

结业后,经画院党委领导批准,以及雪涛先生同意,我们(主要指我和同学王任、高增绍)可以带着画到雪涛先生家继续上课。雪涛先生非常认真,从每个人的习作讲起,用炭条来修改构图、位置等,我们听不明白的时候他就动笔演示。比如画美人蕉时,我们总是画得圆乎乎的,颜色也有些“甜”,雪涛先生改几笔,颜色顿时鲜亮起来,形状也有了一定的力度。

雪涛先生与“不一般化”

在进修班学习时,王雪涛先生和汪慎生先生一起给我们上课,两位老师都极和善,只不过雪涛先生偏严谨,汪先生偏随意,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俩的关系特别好,曾在课堂上合作《鱼酒图》——雪涛先生先画一条鱼,汪先生补碟子和酒壶,画面融为一体而又相得益彰,竟分不出哪个是雪涛先生画的,哪个是汪先生画的。

雪涛先生重视学习传统,还主张向生活学习,大量写生,并且强调观察和默记。上临摹课时,针对吕纪的《红梅斑鸠图》,他说其中一只斑鸠的头的方向缺乏呼应,不够合理。所以他认为临摹时也要动脑子,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以改变,不能愚钝地照搬、照临;根据实际需要,可以整幅临摹,也可以局部临摹。

上写生课时,他会带我们到公园,对照景物画铅笔速写。秋天画菊花,就去北海公园;春天画牡丹、芍药,就去景山公园或中山公园。雪涛先生的观察方法和别人不一样,他能从常人认为的平凡事物中捕获到物象的精妙之处,从而将平凡转化为神奇,这也是他“不一般化”的一种外在表现。

一般来说,临摹和写生相对容易,观察和默记相对困难。雪涛先生擅长默记,他认为默记比速写更重要。默记的前提是充分观察,只有充分观察,印在脑海里的形象才能完整、丰富,作画时才能把握住全局。而默写的过程,是画家由被动变主动的过程,也是大胆取舍、发挥想象力的过程。只有全面理解自然物象的丰富特性,才能尽情施展自己的表现能力,才能在艺术上取得成绩。

由于雪涛先生很少画同样的构图,他的画屡变屡奇。记得有一次我请雪涛先生做芦草的画法示范,他潇洒而轻松地挥笔,几分钟后,两支芦草便组织起来。他看了看,觉得好像缺点什么,就随意调了个近似苦绿的颜色,点染几笔,又用水墨勾画几下,一只浮在水面的青蛙跃然纸上。那青蛙的肌肉、骨骼和透明的软组织,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万变不离其宗,雪涛先生的画源于传统。他主要学习明代的林良、吕纪、周之冕、陈淳,清代的八大山人、石涛,而且做到融会贯通。他对传统的学习并非泥古不化,他曾认真研究王梦白、齐白石、陈半丁等大家,加之多年勤奋创作,逐渐形成自家面貌。与此同时,他认为画家要带着情感作画,只有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

雪涛先生确实做到了“不一般化”,画面形象生动、色彩明丽、章法饱满,正如他为人的积极乐观,没有暗的东西。尤其是他的墨彩,很鲜亮,除了材料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笔墨功夫。对中国画家来说,笔墨是很重要的,雪涛先生一直强调笔墨需为表现对象服务;在讲课时,他将中国画章法构图的规律总结为“主线、辅线、破线”的组合名以及“引、伸、堵、泄、回”的五字谈,他总是以浅显易懂的语言来诠释这些深刻的道理,从而让学生清清楚楚地理解、接受,并且运用到实际创作中。这是他留给后人最宝贵的东西。

直至今日,我一直在思考、实践雪涛先生的“不一般化”。念先生在日,遇疑难辄往请教,先生谆谆诲导,从无倦意,唯自己秉性愚钝,先生授十,仅得一二。

可染先生、永玉先生的教诲

1964年从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北京工艺美术服务部工作,在服务部得见李可染先生的《牧归图》。1965年,我在服务部负责资料整理,于冬季创作了《梅花有喜春上枝头》《梅花报春图》,为可染先生问及;次年春,我画了一幅紫丁香,名曰《醉花阴》,再为可染先生留意。经由两次提点与王郗增先生的介绍,我与可染先生相识。

可染先生素为我崇仰,相识后更得指教之殊遇。我在宣纸上创作时遇到笔墨重复叠加、层层积厚的疑问,有赖于先生解疑释惑。更重要的是先生虚怀若谷的品格与严谨制艺的精神,令晚辈至今受益。

一次在台基厂某院落,可染先生与黄永玉先生、方济众先生雅聚,他约我来写写画画。当时,可染先生亲自为我按住画纸两角,让我受宠若惊。这期间,他还给我讲述了白石老人的严谨,白石老人晚年仍坚持折格再折角写字,以求准确。

经可染先生引介,我又结识了“老牯”——黄永玉先生。永玉先生授我对景写生的观察方式,真正打开由生活通往艺术之门,所谓“艺术创作的真正源泉”。得益于此,我从仅仅停留在历史经典作品上打转,完成了由生活表象之观察到认识艺术内在规律的过程。和永玉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常让我写字,我获益颇多。

在中国画笔墨的分类里,我的画风当属简约写意类之范畴,尤其受到中国画中南宗写意风格的颇多影响。更因性情缘由,南宗画派的优越性及诸多理论,对我的创作产生诸多触动,从而在绘画中追求以最省略的笔墨来获取最深远的艺术效果,以减消迹象来增加意境。总而言之,我的学习来自四面八方,在对传统绘画的学习中取其简约之表现,在对笔墨历史的体悟中取其恒久之优长,在生活中持续观察、写生,在创作中持续探寻艺术规律,逐渐将审美的分析理解转化为个人观念。这经历了一个较为漫长的惨淡经营的过程。

在此,谨向曾经给予我教诲、指导、帮助的师友,表达深深的敬意。

艺术家投稿:lulingculture@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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