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鱼集团办公室,此刻,安静得出奇。分公司经理李黄鱼正恭敬地站在硕大的老板桌前,低着头,屏息凝神,似乎对面不是坐着二百斤的总裁,而是一口气就能吹走的蒲公英。
总裁黄鱼靠在椅背上,两根肥胖的手指捏着李黄鱼递过去的报表,先是随意抖了抖,然后猛地一发力,几页纸似锋利的刀刃在李黄鱼脸上划过。
李黄鱼感到一阵火辣,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可是,他依旧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站着。
黄鱼如发怒的水牛,眼睛几欲冲破眼皮,跳出来,狠狠地砸在李黄鱼的脸上。
“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年完不成任务,你卷铺盖走人!”黄鱼说着,一根手指点着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黄总,那个郝青联油盐不进,我——”李黄鱼说了半截,看着黄鱼的脸色愈发阴沉,撇了撇嘴,退出门外。
李黄鱼嘴里的郝青联是主管部门的局长,他的项目就卡在他的手里,无论用什么招数,他始终坚持原则,不盖章。李黄鱼本想向集团诉诉苦,一来让公司了解一下自己的苦衷,二来是想让公司出出主意,帮忙解解难题。谁知道刚开口,黄鱼就想咬人了,吓得李黄鱼赶紧退了出来。
回公司路上,李黄鱼一言未发。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无助。今天总裁发话了,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了,想想自己为了今天的职位奋斗了二十年,甚至,为了表忠心,他把父母给自己起的名字李浩宇改成了李黄鱼,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一件事付诸东流了吗?他心有不甘。
车辆疾驰,思绪纷飞。
李黄鱼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江黄鱼身上,按照计划,此时此刻,他正在郝青联办公室。
的确如此,江黄鱼排了一上午的号,临近中午,办公室主任才将他领进门。
“郝局长,又见面了。”江黄鱼笑着,满脸褶子都抻开了,如同一张被揉成团的纸又铺平了,虚假且生硬。
郝青联看着江黄鱼,心里有些不爽,这个人的招数,他不知道领教过多少次,说实话,心里有些厌烦,不过,职位和修养摆在这儿,郝青联依然起身,把江黄鱼引到会客区入座。
“郝局长,得劳逸结合啊,您这一上午,我数了数,接待了十几个人,肯定累坏了……”江黄鱼说。
“呵呵”郝青联象征性笑了笑。
“工作是大家的,身体是自己的,一定要劳逸结合,我看着就心疼!”江黄鱼说。
郝青联看了看表,不想与他再多费口舌,问:“江经理,这次来是不是公司资历补齐了?”
“补齐了,补齐了,要不然,我也不敢来拜访您啊!”江黄鱼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
郝青联打开一看,里边装的不是公司材料,而是留学申请书和一张卡。
“江经理,这是什么意思?”郝青联将东西装好,又推了回来。
“我听说公子今年正参加高考,这么优秀的孩子应该享受优质的教育,”说着,江黄鱼拍拍文件袋,“材料已经办好了,嫂子和公子都签了名,只要你同意,明天就可以直奔大洋彼岸。”
“费心了啊,江经理。”郝青联白了江黄鱼一眼说。
“为郝局长办事,我义不容辞!”江黄鱼拍着胸脯保证说。
郝青联脸色阴沉,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妻子钱欣欣的电话。
“孩子留学的事儿办好了?”郝青联问。
钱欣欣知道丈夫脾气,她好言相劝说:“老郝,我打听了,人家公司也不是不符合标准,只是标准低了些,你干嘛去较真!”
郝青联一听,急了,怒斥道:“工程的事儿,一点也不能马虎!”
钱欣欣不甘示弱,反驳道:“工程的事儿不敢马虎,孩子的教育就能马虎了!你说说,你天天不着家,孩子的教育你付出什么了?现在倒好,孩子有更好的机会,你不支持,你还阻拦!我跟你说,这学校,孩子上定了!”
“不准去!”郝青联大喊一声。
声音如同打雷,吓了江黄鱼一跳。
沉默一会儿,郝青联深吸几口气,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说:“欣欣,咱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咱们每个月多少收入,多少存款?咱们能支撑下来吗?”
江黄鱼听到此,他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卡,塞进郝青联手中。
“这张卡,存了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不够你再说,管够!”江黄鱼说。
郝青联挂断电话,将卡塞进档案袋,起身走到门口。
“请你出去!”郝青联的声音干脆果断,没有一点犹豫。
“郝局长,这——”江黄鱼站着不懂,尴尬地问了句。
郝青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黄鱼只好收拾东西,走了。
出了门,江黄鱼向李黄鱼汇报情况。
车上,李黄鱼叹了一口气。
“哎——”
刚到公司,江黄鱼也赶了回来,李黄鱼立即召开了高层会议。
“这个工程咱们拿不下来,我肯定干不成了,”李黄鱼点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说,“我走之前,肯定都把你们带走!”
在场的几位人人自危。
“李经理,这个郝青联实在难办,我们——”说话的是江黄鱼,他是项目的负责人。
“我不是来听困难的,我要的是结果!”李黄鱼拍着桌子喊。
江黄鱼皱着眉,狠狠地抓了抓了头发。
“给大家一周时间,再搞不定,你们各回各家!”李黄鱼下了最后通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会议室又安静下来,李黄鱼又想到了自己刚才在总裁办公室的场景……
安静之后,高黄鱼开口说道:“咱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对对脑子,万一有遗漏的方法呢。”
江黄鱼厌烦地扫了高黄鱼一眼,心说,我的事儿,你插什么嘴,闭上吧。
李黄鱼知道二人不对付,他说:“对,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老高这一点就比较好,关键时候讲大局,值得大家学习。”
听到表扬,高黄鱼越发得意,挑衅似看了江黄鱼一眼。
“没用,他老婆和孩子我都拿下了,可是,郝青联还是不妥协!”江黄鱼说。
“那还是没用拿下!拿下了能不妥协?”高黄鱼说。
“你什么意思!”江黄鱼愤怒地问道。
高黄鱼撇撇嘴,委屈地看着李黄鱼,说:“李经理,你看,我出谋划策倒成罪人了?”
李黄鱼知道其中分寸,他没有做任何评价。
“还有什么招数没用用?”李黄鱼问。
“都用过了,经济,位置,房子,车子,嗯,还有美女……”江黄鱼说。
听到此,李黄鱼也沉默了。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李黄鱼猛然抬头,说:“各位,这个事儿成了,我升职,这个位置留给他,如果失败了,我离职,不过,丑话说前边,我离职钱你们都会被辞退!”
说完,背着手走了。
江黄鱼的压力倍增,他知道,高黄鱼觊觎这个职位很久了,如果自己不努力,他就可能被高黄鱼吃了,到那个事儿,可是骨头都不剩什么了。
江黄鱼在办公室成立了一个七日攻坚小组,经过几日鏖战,江黄鱼搜集到一个信息,郝青联是个大孝子,非常听父亲的话。前年,郝青联母亲去世,郝青联把父亲接回来与自己同住,一家子相处也比较融洽,可是就在前几天,老爷子非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郝青联询问得知,父亲有找个老伴的念头,而且,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之前小区的张大燕,只是,张大燕相不中父亲,父亲想要搬回去,加深加深情感。
郝青联拗不过父亲,只好将父亲送回去,两个小区离得很远,郝青联不放心,隔三差五前去看望,身心疲惫。
得知这个消息,江黄鱼拍手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黄鱼准备从张大妈身上入手,用张大燕俘获郝青联的父亲郝洪民。
江黄鱼打了一套组合拳,,江黄鱼先把张大燕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儿子安排进公司,然后又为张大妈和郝洪民安排了一次旅行机会。
旅游回来,郝洪民正式向张大燕求婚。
“嫁给我吧!”郝洪民模仿着电影镜头,手捧玫瑰,单膝跪地。
张大燕没有答应,掩面而泣。
郝洪民起身问道:“怎么了?”
“我儿子公司出现了困难,有个项目卡住了,他工作不顺,我也无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啊!”张大燕说。
张大燕打电话询问儿子得知,项目卡在A局了。
郝洪民一听,儿子正好是那个局的一把手,他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这些都是小事儿!”
郝洪民当即给儿子打电话,可是,郝青联坚决不同意。急得郝洪民心脏病犯了,倒在地上。
经过急救,郝洪民终于脱离危险。
病床上,郝青联满眼血丝,他一夜未合眼,他拉着父亲的手,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永远是高大的,神圣的。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父亲总是想着办法满足。记得有一次,他想吃一根雪糕,那个时候,雪糕只有城市里卖,他只是随口一说,父亲却走了几十里地去市区给他买了一只雪糕……
想到此,郝青联泪眼朦胧。
深夜,郝洪民醒了。
“爸,你醒了?”郝青联激动地说。
“那个事儿行不行!”郝洪民又提及此事。
郝青联担心父亲情绪激动,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手续办好,江黄鱼拿着合同,兴奋地向单位奔去。
消息传来,李黄鱼带着公司全体员工,站在门口,列队欢迎。
江黄鱼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待遇。
另一个地方,郝洪民正挽着张大燕的手,缓步走向民政局。
两个地方,一片欢庆。
办公室内,却是另一番场景。自从签了字,郝青联的心彻底乱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虚掩的门,似乎门外马上有人冲进来,将他带走。
突然,风一吹,门开了,郝青联吓得站起来,两条腿抖动个不停。
晚上,妻子打来电话,又谈及儿子留学的事儿。
郝青联拿定主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走了很久,推开了那扇门,屋内灯光灿如白昼,瞬间将他照亮,此时,郝青联感到一身轻松……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