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笑安然 素材/小慧
这是发生在我家真实的故事。
我爷爷以前是县食品厂的工人，那个时候国家有个政策，退休时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去接班。
爷爷认为，他的大儿子办事稳重踏实，小儿子则拈轻怕重，爱耍小聪明，经过考虑，在我爸和大伯之间，他选择了让大伯接班。
为此，老爸对爷爷产生了怨恨。他恨爷爷偏心，也恨大伯没顾念手足之情，把机会留给自己。
父亲的这种思想，让我无语又觉得好笑。
我心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假如是父亲接班，他会顾念手足之情，把工作的机会让给大伯吗？
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他肯定也不会让。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怎么能去要求别人呢？
显然，在那个时代，我的大伯是幸运的。
爷爷的一个选择，让他从农业户口变成了非农户口，也让他彻底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的田间劳作，走向了城市，做了一名光荣的工人。
后来大伯在城里买房安家，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春风得意的大伯，晚年的生活却是如此凄凉，他的一生，犹如一场闹剧，繁华过后，一地鸡毛……
大伯去城里上班后，工作勤恳，认真负责，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所以，他很快就在厂里站稳了脚跟，他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一步步不断升迁。
苦心经营十多年后，他成了厂长。
职位高了，权利也大了，找他办事的也越来越多。
当然，愿意为他办事的人也不少。
大伯家两个儿子，在多方关系的照顾下，都进入了县政府任职。
其中大儿子大兵在招商办工作，小儿子二兵则在教育局任职。
看着两个儿子都有了好的前途，大伯满心欢喜。他觉得自己多年苦心经营也值了，没有什么，比孩子有出息，更让人感到欣慰了。
如果时光就此停止，那么大伯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临近退休，大伯却迎来了他的牢狱之灾。
因为是家丑，所以具体细节，我们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因为别人求他办事，送了不少钱，后来被人举报，以贪污罪入狱三年，并补交了所有贪污的款项。
三年后，大伯出狱，我们去往城里看他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好。
临近退休出了这事，让他懊恼不已，往日的好友，在他出事时，一个个怕被牵扯出自己的问题，所以都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社会现实，人情冷暖让大伯寒了心，出狱后的他，不再热衷于社交，他整日呆在楼上，郁郁寡欢，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
而此时，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却是干劲十足，在政府工作，消息多，人脉广，他们想着创出一番伟业，让父亲丢失的颜面再重新找回来。
那几年房地产生意很好，他们两兄弟在城里看上了一块地，就买了下来，准备建房出售。
地皮拿下来很便宜，按照当时市场行情，稳赚不赔。
他们信心十足，所以，他们拿房子做抵押，向银行贷了款。
但是，钱还是不够，该怎么办呢？
他们又向老家关系好的亲朋好友借贷，承诺一万块钱每年给800元利息。
乡亲们一看，利息比银行高出不少，况且他们都在县政府工作，值得信任。所以纷纷把钱借给他们。
钱凑够了，工地上就风风火火的开工了。
他们憧憬着，房子盖好的那一天，父亲脸上会重新展现往日的神采。这是他们送给父亲最好的礼物。
房子还没建好，大兵又了解到国家对农村创业有很多扶持，也有不少补贴经费。养牛、养羊、养猪、养鸡、承包土地等等，都有补贴，这都是惠农政策。
大兵又想办一个农场养牛，但他在政府工作，出来创业有诸多不便。所以，他在老家找了一个合伙人叫二伟。
说是合伙人，其实就是注册时担一个法人的名号，平常帮着喂牛，照看一下农场里的事。
二伟问起工资的事，大兵说：“放心吧，亏不了你的，你好好干上几年，到时候城里房子盖好了，给你一套！”
一听说给房子，二伟马上表态：“大兵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大兵在老家承包了100多亩地，因为手上本金不多，他说等到粮食收了以后，再给大家承包费。
乡亲们本来不太愿意，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可他承诺每亩1000元承包费时，大家又动心了，这每亩可比别人高出300元呢！
签吧，签吧，把地包出去后，可以放心在外打工了，以后农忙，再也不着急忙慌的回来了！
众人议论着，纷纷签了合同。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盖了几间牛棚，牛也没敢买太多，有二十来头，说是刚开始没经验，慢慢养着，以后再增加数量。
剩余的田地，规划了一片桃园，其余的全部种了小麦，土豆，辣椒和包菜。
创业的初衷都是美好的，可是现实中大大小小的繁杂事，多如牛毛，有时候一个不小心，便会产生连锁反应，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大兵和二伟，两家是没出五服的近门，当初让二伟帮忙照看，是想着关系近，人干活肯定会尽心尽力。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能尽心尽力给你干活的，靠的是人品，而不是所谓的关系。
二伟有个陋习，好赌。
平常农场里的活，他也不怎么上心。庄稼种到地里就算完事，也不管长势是好不好。牛呢，只要草料给它加在槽里，也不观察它爱不爱吃，精神好不好。
反正他就是一个原则，时间省下来，就能多打几盘牌，运气好的话，还能赢个几百块。
种庄稼时，没有投入那么多心血，等到收获时，可想而知，每年都不理想，有时候还出现了倒贴钱。
有一年种的朝天椒，不知道是种子问题还是管理不善，临到采摘时，每棵上面稀稀拉拉没有结多少。
如果再请人摘，算算卖辣椒的钱，还顾不住人工费。所以，干脆不收了，用机器把它全部犁地里了当肥料了。一年的种子，肥料，全部打水漂了。
我们早晨去田间小路跑步时，看到这一地的辣椒就这样毁了，想想前不久还在抽水灌溉，如今却是这般景象，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管是谁家的地，这一年的收成没了，总是让人心疼。
还有一年种的土豆，由于管理不善，土豆个头都很小，大部分还泛青头，品相不好，收了一点去卖，价钱很便宜，回来算算，还不够给工人开工钱。后面的索性不收了，在村里大喇叭广播了一下，让村民免费去挖着吃。
连着两年，地里都不见利润，大兵想，种菜不行，人工投入太大，又没技术，以后还是种点懒庄稼，也不求多大利润，拿点种地补贴也行！
而他的牛呢，也是越喂越瘦，越喂越少，因为他喂牛，村民们有了口福，跟着吃了好几次的便宜牛肉。
大兵有点泄气，以后的几年，牛也不养了，菜也不种了，全部种了小麦和大豆。
懒庄稼好管理，收成也不错。
有一年，收麦子时，大兵出差去了外地，他让二伟看着把麦子卖了，钱先让他拿着。等几天他开会回来，他们一起去买秋季的化肥和种子。
等到他们看好化肥和种子，去付账时，二伟却不敢往前站。
大兵催促：“愣着干啥，付钱呀！”
二伟吭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没，没，没钱了。”
大兵不相信，又问他：“前几天卖了小麦，不是有几万块钱吗？”
二伟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说“昨天晚上打牌，手气有点背，本来想捞本，没想到全输光了！”
大兵如鲠在喉，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他肯定把他，就地解决了！
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解决。无奈之下，只能回家另想他法。
种子，化肥买不了，还不算啥，让人为难的是，这时候村民们又来要土地承包费了！
这一件事闹起来，就引出了很多别的事。
有村民说，他家的已经两三年没给承包费了，有的也说，俺家的去年的，也还没给呢！
有几位老大妈，也来凑热闹。说是前几年种菜时，给他们薅草，打药的钱还没给！
大兵懵了！明明每年都把钱给了二伟，让他代发！
他忙问二伟，到底咋回事？
二伟说，给你干活，也没有工资，家里开销，孩子上学，都要花钱，我也没办法，就先拿来用用！
大兵听完，怒不可揭：“就你干那点活，有多少工资，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平常不是给你的有生活费吗！”
“那点小钱，你还好意思说！我一个大劳力，出去打工，每个月至少也有六七千吧，你这一月1000多块钱的生活费，够弄啥！还不够我玩牌！”二伟也生气的嚷嚷起来。
看两人争吵起来，村民们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当然这揪着的心，不是怕他们打起来，而是听他们争吵时，才知道大兵已经没钱了，他们怕自己的地钱打了水漂！不要说拿高利息了，本金要回来都难！
有了这个念头，要账的越来越多，大兵陪着笑脸，承诺房子盖好后，卖了房，马上还钱。
那年冬天，房子终于盖好了，可是，结果却让人难以接受！
房子当初盖的时候，是按照写字楼的样式建造的，根本无人问津，不要说卖，就是租也不好租！
不知道，当初大兵是怎样设想的。大家都说，如果按照住宅盖，价格便宜一点，肯定会卖出去的。
房子卖不出去，申请的贷款，到期了还不上，最后抵押的住房和新建的房子都被法院强制收回，进行法拍！
大兵成了失信人员，也被免职了。
所幸的是，他的弟弟只是私下借钱给他，参与了投资。所以，弟弟在教育局的工作算是保住了。
大伯一家，钱财散尽，一无所有了。
不但一无所有，还欠着许多外债。
失去了房子，他们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他们也不敢回老家，一是面子上过不去，怕人耻笑。
二是根本不能回去，一回村，都是来要账的。
无奈之下，全家人只能在城里租了一个老房子暂时居住。
前段时间，去看大伯时，他流着泪说：“他辜负了爷爷的信任，没有守住自己的底线，犯了错误。
他也没教育好孩子，欠着乡亲们这么多钱，他实在没有颜面，再回老家。
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孩子脚踏实地好好干，把乡亲们的账都还上。”
“那二伟的事咋说呢，他赌输了那么多钱，又私吞了那么多钱！”我问大伯。
“本来要走法律的，但是想想，老一辈那么好，咱都是一大家子的，算了，咱自己当初也没把工资说明白，咱也有错，那三十多万算是给他的工资了，以后两不相欠吧！”大伯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伯佝偻着瘦弱的身躯，坐在那里，一脸落寞。
看着大伯，我觉得难受，我强忍泪水，环顾四周。
看着这个租住的，破败的小院，院墙一角已经坍塌，院中杂草和旧纸箱，也没有心情及时清理。
想到以前大伯，从城里回来时的衣着光鲜，神采奕奕，不由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真是人生如戏啊，没想到，大伯的晚年，竟然是如此凄凉。
此时，只希望两位哥哥好好干，争取把账全部还上，让大伯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个不留那么多遗憾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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