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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名女工坐在一辆冷藏车货箱内从打工地点回家，不幸的是，这趟回家之路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2024年6月15日，河南一辆轻型厢式冷藏货车违规载人，导致车厢内8名乘客死亡。为什么一次看似普通的搭便车，酿成了如此悲剧？
应该有两个因素导致了这起悲剧：密闭空间与车厢内同时带上了干冰。
冷藏车车厢是一个非常密闭的环境，与外界环境的气体交换非常有限。而人呆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不断地呼吸会消耗氧气，当密闭车厢内氧气降低到一定程度，就会导致窒息。
我们都知道人需要氧气才能存活，只是人对氧气的挑剔程度可能出乎你的意料。大气里的含氧量大约为20.9%，而且无论你是在珠峰峰顶，还是在上海外滩，你呼吸的空气里都是20.9%氧气。
但是对人的呼吸器官，肺来说，更关键的是氧分压，可以理解为大气里有多少氧气分子。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也就是所有空气分子加在一起形成的大气压越低，这意味着即便氧气占20.9%的比例不变，海拔越高时，同体积大气里的氧分子总数更少，即氧分压更低。这是为什么在高原上我们会缺氧——尽管青藏高原空气里的氧气比例不比上海低。
一般来说氧气含量在19.5%以上都算氧气充足。氧含量在19.5%以下，人的呼吸频率会开始增加，也就是身体在应对缺氧。如果在海拔1千米以下，一旦降到16%，就会出现思考迟缓等大脑缺氧症状，再降到10%以下，就会出现呕吐昏迷，6%以下呼吸会停止。
注意这是海拔有1千米以下，如果海拔增加到2千米，含氧量低于17.8%就会出现低海拔时氧含量低于16%才会出现的缺氧症状。也就是说海拔越高，大气中的含氧量与我们人体正常运作需要的含氧量之间的冗余越小。
成年人静息状态下每分钟呼吸频率大概是12次，女性每次呼吸气体交换量大约是400毫升，在吸入空气含氧20.9%时，我们呼出的气体含氧只有16.4%，也就是约有5%的氧气被消耗了。计算一下，一位普通女性每分钟约240毫升。8名女工在一个密闭车厢内，每分钟消耗的氧气量就接近2升。
我们不知道出事的轻型冷藏车的车厢体积多大，可是从轻型车辆的定义猜测，货箱体积应该有限，而这个有限的空间里起始状态就只有20.9%是氧气。这些女工在车厢里应该只有有限的时间有足够的氧气。
但是从新闻里我们也能看到这些女工不是第一次搭乘这辆冷藏车，之前并未出事。为什么这次酿成了悲剧？
从新闻报道看，女工们搭车的路程很短：
坐车的总距离只有10多公里，时间大概20分钟。可能在平时，车厢比较空，没有太多货物，尽管女工们坐在密闭的车厢内还是消耗了大量氧气，但由于时间短，尚未到窒息出事的程度。
可是这次事故中，根据媒体报道，车厢里不仅装了货物，还带上了应该是给所运输食品货物保持低温的干冰。
干冰是固态的二氧化碳，干冰的温度大概是零下78度，是非常有效的维持低温的工具。比如在新冠疫情期间，欧美广泛采用的mRNA疫苗极为精贵，需要低温运输，就是搞干冰来维持低温的。
在新闻报道里，有目击者称车厢里放着很多泡沫箱，这本身就能使得车厢内空间更为狭小——空气总量也更少。更糟糕的是每个泡沫箱里还有货物以及两块干冰保持低温，每块干冰据称1斤重。
这些目击者说辞未必完全准确，尤其是干冰重量这些细节。不过车厢内存在大量干冰如何能被核实，那么确实可以解释为何以往平安无事的顺风车，这次却成了夺命车。
干冰维持低温类似于冰水维持低温：冰不断融化成水能吸收大量热量，维持了低温，而干冰面对外界高温，则是直接升华为二氧化碳，带走大量热量。
1千克干冰完全升华会得到多少二氧化碳气体？541升！
按目击者描述，一个箱子里装了2个一斤重的干冰，任何一个箱子里的干冰全部升华，就应该能让狭小密闭车厢内的二氧化碳浓度大幅上升！
正常大气里二氧化碳浓度极低，仅有0.04%，我们人体呼出的气体，二氧化碳浓度也不过4.4%。
一般来说，只要二氧化碳浓度在5%以下，对人体不会有害。可是当二氧化碳浓度超过5%时，人体会开始出现高碳酸血症与呼吸性酸中毒。二氧化碳浓度达到10%，就会出现昏迷甚至死亡。浓度超过30%，人在几秒钟内就会陷入昏迷。
注意二氧化碳的毒性包括两个层面，一是缺氧带来的毒性，另一个是高浓度二氧化碳本身对人体的毒性。也就是说，假设有人不幸进入一个二氧化碳浓度高达30%的密闭环境，即便这个地方里面的氧气浓度与普通大气无异，有20.9%，并不缺氧，这个人也会立刻因为高浓度的二氧化碳立刻昏迷。这也是为什么接触干冰必须注意环境通风，一定要避免在密闭环境中操作。
此外，车厢内如果有大量干冰，就算没有开制冷，干冰的存在也可能大幅降低车厢内温度。 如果我们呼吸的空气极为干冷，也会引发支气管痉挛，让我们呼吸更为困难。
总结下来，那8位不幸的女工，当她们进入冷藏车车厢时，密闭的车厢带上一些货物，这已经让整个环境中供她们呼吸的氧气极为有限。尽管车程短暂，但为货物保温的干冰也在不断升华为二氧化碳，不仅让原本就有限的氧气更为不足，还带来了低温以及直接的二氧化碳中毒威胁。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女工们殒命，是狭小空间内随着时间推移氧气不足导致的窒息，还是二氧化碳浓度过高导致中毒，亦或二者皆有，可能要通过尸检、现场模拟等手段才能明确。
但是，狭小密闭空间是缺氧、二氧化碳中毒的高危环境却是确定的。根据一些估计，美国每年大约有90人死于在狭小密闭空间里工作。面对缺氧或高二氧化碳，人体往往没有时间做反应，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通过营造更安全的工作、生活环境避免此类风险。
工业生产安全里有一个著名的海因里希事故三角：每一起重大伤亡事故背后都有29起轻微事故，300起没有造成伤亡的事故。那些女工们每一次进入密闭狭小的冷藏车车厢时，就是一次次在致命事故边缘的冒险。这样的冒险没有被阻止，实在是一种悲剧，也是一种遗憾。
参考资料：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7183576/
https://intjem.biomedcentral.com/articles/10.1186/s12245-017-014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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