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剧作家魏明伦川剧名作《潘金莲》横空出世,轰动国内,波及海外,几百家报刊评论争鸣,数百家剧团移植搬演。如今再观此剧,仍惊叹于他的奇思妙想。

颠覆传统、还原形象本真

《潘金莲》之所以极具争议,皆因自施耐庵笔下的《水浒传》诞生出潘金莲这一人物形象后,世人对她的读解就囿于天生轻佻、水性杨花、不知廉耻。1927年,欧阳予倩对潘金莲的形象进行彻底改换,重新塑造其为一位反封建旧礼教、敢于抗争的正面女性,认为她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魏明伦认为,潘金莲不是历史人物,只是由艺术塑造的形象,对她进行重新审视,审视潘金莲以及与潘金莲类似的女人,她究竟是罪该万死,还是罪不当死?是罪在红颜女子,还是罪在世道?《潘金莲》给出的答案,有血有肉、有实有情,既没有一味地修正,也没有一味地拔高,而是就这一人物形象进行本真还原。

《潘金莲》全剧4场,分别讲述潘金莲与张大户、武大郎、武松、西门庆的情感纠葛。张大户为逼娶潘金莲为妾,逼嫁潘金莲给武大郎,引其生出“投进荷塘万事休”的念头。最终,潘金莲在两难中作出选择:“武大虽丑,非禽兽,豪门黑暗,似坟丘!宁与侏儒成配偶,不伴豺狼共枕头!”体现出潘金莲不为强权低头、敢于斗争的反抗精神。

嫁与武大郎后,二人虽是“同床异梦实无奈”,但潘金莲作为人妻,如天下所有新妇一般,一心“愿大郎软弱性情改一改,愿大郎闭塞灵窍开一开,盼大郎稍有些丈夫气概,盼大郎体贴妻早早归来”。如同大多数现实婚姻一般,她并没能盼来希望,满眼里看到的只是丈夫的懦弱怕事。待得武松归来,让潘金莲好似看到苦楚生活中的一丝微光。然而,还未萌芽的情愫即刻就被世俗道德围剿干净。描写至此,潘金莲就是一个深受封建制度迫害,但仍对未来有所期望,虽然对武松抱有幻想,但仍恪守叔嫂关系的传统妇女形象。

西门庆登场,利用潘金莲对武松的情感,下套做戏,骗得潘金莲后唆使她毒杀丈夫。魏明伦笔下的潘金莲,颠覆传统,摆脱了天生轻佻、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固有形象,让观众看到一个生活在真实社会,有因有果、有情有困、有血有肉,挣扎在社会底层,也曾严守封建礼教,对生活寄予希望,对爱情怀有憧憬,却在现实的打击下,一步步踏进深渊的本真形象。

形式创新、比较学跨朝代

魏明伦自认《潘金莲》并不是“西方荒诞派戏剧”,而是“土产荒诞”,特殊品种。他大胆采用戏剧从来没有过的形式,将古今中外的人聚集在一起,把古今中外的女人聚集在一起。吕莎莎、安娜•卡列尼娜、武则天、上官婉儿、人民法院女庭长,施耐庵、贾宝玉、芝麻官、现代阿飞等各色人物同时出现在舞台上,前所未有,惊为天人。上世纪80年代,穿越剧还没有在文学、影视界流行起来,却已悄悄在传统戏曲崭露头角,不得不让人喟叹他的才思。

全剧以吕莎莎贯穿始终,以局外人、现代人的身份纵观潘金莲可叹可悲的一生。古今中外人物齐聚一堂探讨潘金莲的命运,是站在戏外,以旁观者的眼光进行审视。

潘金莲式的悲剧是历史的必然,魏明伦站在女性立场为女性发声,将一个令人同情、令人惋惜,又招人谴责、引人深思的潘金莲重新带入大众的视野,用现代眼光审视,大胆批判男权文化;《潘金莲》带来的不仅是对传统的颠覆,也是对戏曲形式的拓展,更是对时代的思考。

王奇,四川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