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宿亦显终于睁开了眼睛,朦胧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年少的女子,不是很清晰,正微笑着对他说:“哥,你醒了?我去给你端小米粥来。”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片刻后,宿亦显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屋里的一切也变得清晰了。这一间屋子的陈设比较精致,床上的铺设也很清爽,看得出来应该是中等人家。只是,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这时候,门帘一掀,女子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了,宿亦显这才看清楚女子的容貌,不由得呆愣住了。女子实在太像厉氏了,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心里顿时升起了疑问,难道她就是厉氏投胎转世的?
为了印证这一个想法,宿亦显不动声色地坐起来,接过碗说:“多谢姑娘,我自己来吧。”女子把碗递过去后,左手手掌空了出来,手掌心赫然露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这个印记,宿亦显太眼熟了,他顿时眼含热泪,一把捉住女子的手激动地说:“妹子,你就是我命中之妻,十六年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女子后退一步,怔怔地看着宿亦显,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宿亦显知道她没有想起来,叹息一声说:“也罢,我又何必痴心妄想呢?”就这一句话,女子听后,顿时浑身颤抖,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宿亦显出身贫寒,却具有豪侠之气,喜欢打抱不平。十七岁这一年,隔壁的女子虐待婆婆,追着婆婆打,婆婆晕倒在地,女子还不住手。宿亦显一怒之下,越过院墙,一拳将女子打倒在地。
实在没有想到,女子根本就不经打,卧床几天后,竟然一命呜呼了。她的娘家人出面,把宿亦显告到县衙里,要他给女子抵命。县太爷敬重宿亦显是一条好汉,判处误杀,从轻发落,将他流放到边塞。
宿亦显到了边塞,编入流放犯的队伍里下苦力,耕种官田。好在他年轻力壮,很快就适应了那里的生活。
就这样过了两年,有一个姓厉的流放犯,带着妻子女儿一起来了。不幸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妻子女儿水土不服,得了怪病,吃药无效。几天后,他的妻子撒手人寰,女儿年仅十五岁,也奄奄一息。
姓厉的看着女儿的样子,心如刀绞,却也无法可想。他心一横,就把女儿扔到树林里,含泪说:“女儿啊,你不要怪爹狠心,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女儿说不出话来,眼角里涌出许多泪水,姓厉的一狠心,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消息传开后,宿亦显动了恻隐之心,跑去找到姓厉的说:“大叔,你太残忍了,好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把女儿扔下不管呢?”
姓厉的苦着脸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刚流放到这里,手里仅有的一点钱,也全部用于治病了,现在实在拿不出一文钱治病了。再说了,吃了那么多药,她也没有好转,我连埋她的棺材钱也拿不出来了,只能让她自生自灭,不然的话,还能怎么办呢?”
宿亦显点点头说:“这样吧,我来给你女儿寻医治病,要是治不好,去世后我来掩埋她。要是治好了,我就娶她为妻,你不得反悔。”
姓厉的脸露惊喜,拉着宿亦显的手说:“太好了,就这样办吧。”两人当即立下字据,宿亦显就把厉氏背回家里。
流放犯的住所都很简陋,就只一张床,宿亦显把厉氏安置在床上,自己在床边睡地铺。他多方求医,尝试了各种偏方,几乎把微薄的积蓄花光了,厉氏的病情也不见好转。他白天出去劳作,晚上回来,就尽心尽力地侍候着厉氏,喂药给她喝,给她换洗衣物,给她擦洗身子,就和夫妻没有两样。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宿亦显瘦了一圈,却最终没有留住厉氏。厉氏原先在病中,一直不能说话,临终之时,回光返照,竟然能开口说起话来。
只听她含泪说道:“我们虽然名份上是夫妻了,也从来没有避过男女之嫌,但是却没有做过一天真正的夫妻,我感觉到对不起你啊。”
宿亦显含泪说:“你快别这么想,我也想治好你的病,和你结成夫妻,无奈天公不作美。你就安心地走吧,希望你来世投生到好人家里,不再受苦受难。”
厉氏叹息说:“宿郎,今生我和你没有夫妻之实,来世一定要嫁给你做妻子。你咬破中指,滴一滴血在我左手的手掌心里,做一个记号,也好相认。”
宿亦显摇头说:“等到你重新投胎转世,我已经年纪大了,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我又何必痴心妄想呢?”厉氏笑了笑,把左手伸出来,坚持要宿亦显照做。宿亦显叹息一声,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厉氏的手掌心上,血液漫开,成了一朵心的形状。厉氏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合上眼与世长辞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宿亦显才慢慢地从悲伤中走出来。夜深人静时,他有时候望着窗外的繁星,心中猜想,厉氏投胎转世到了何方呢?就算两人有了婚姻之约,他一个流放的犯人,不能离开这里,又怎样能和厉氏见面呢?
就这样过了几年,管营听说了他仗义救助厉氏的事情,开始关注他,经过几年的观察,觉得他这个人可信,就把他收在身边当了亲随,对他信任有加。
又过了几年,这一天,宿亦显跟着管营出去打猎,几个人在追赶黑熊时,管营不慎落马,往山坡下滚去,离黑熊越来越近。逃跑的黑熊发现了管营,折返身就往管营跑来,一屁股就要坐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宿亦显策马奔来,向黑熊射来一箭。黑熊中了箭,气急败坏地扑向宿亦显,一掌将宿亦显的坐骑击毙,宿亦显滚落下马。黑熊冲向宿亦显,他急忙从地上跳跃而起,和黑熊打斗起来。
可是,他怎么可能是黑熊的对手呢?最终被黑熊按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幸亏其他的随从们及时赶到,将黑熊射杀了。
宿亦显的两边肋骨折断了几根,肚子破了,肠子流了出来。管营赶紧令随从们抬着他,回到了驻地,请来医者救治。
但是,宿亦显昏迷了好几天,一直未醒。这一天,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厉氏,微笑着对他说:“你不能死,一定要挺过来,我等着你做夫妻。”厉氏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宿亦显终于说道:“我会活下去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几个人的喊声,“他说话了,醒了,醒了。”宿亦显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床边站着几个人,一个军医,两个管营的亲随,还有两个婢女。婢女端来汤水,喂给宿亦显吃了几勺,他又沉沉地睡去。
宿亦显一直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才能慢慢地下床,在婢女的搀扶下行走。又过了一年多,他才彻底地康复,和原来一样健壮了。
管营很感动,就想方设法地解除宿亦显流放犯的身份,不断地找到上司游说。过了两年,上司终于批复下来,同意解除宿亦显流放犯的身份,恢复了他的自由身。管营赠送了五十两黄金,打造成金叶子,让宿亦显藏在腰间,启程回家。
宿亦显辞别管营以及在这里结识的朋友们,踏上了归程。一路上餐风露宿,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繁华地带。
也许是路上感染了风寒,这一天,宿亦显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浑身发烫,眼花缭乱,一头栽倒在路边。
等到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旁边坐着一名女子。女子名叫讨窕儿,大约十五岁的年纪。她原本坐在小溪边洗衣裳,忽然看见大路上倒下一个人,赶紧跑回家,喊来两个哥哥和父亲,把宿亦显抬回了家,请来医者救治。医者诊断后,说是风寒加上劳累导致的,开了药,叮嘱多加休养。
讨窕儿看着宿亦显,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内心里充满了好感。尽管宿亦显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讨窕儿心里有一种亲切感,就像久违了的情郎一样。因此,她愿意守候在宿亦显的身边,尽管遭到哥哥和父亲的斥责,她也不听。
她见宿亦显醒了,满心欢喜,赶紧出去端来一碗小米粥,要喂给宿亦显吃下。宿亦显看着讨窕儿,像极了厉氏,便认定她是厉氏投胎转世的,趁着接碗的时候,观察她的手掌心。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讨窕儿的手掌心里,果然有一块红色的印记,像极了一颗心。宿亦显顿时激动万分,一把抓住讨窕儿的手说:“你是我的命中之妻,你还记得十五年前的约定吗?”
讨窕儿惊慌失措,后退了几步,眼睛里透出一股迷茫。宿亦显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记得前世的事情,心中顿时充满了失落感,叹息一声说:“也罢,正所谓时过境迁,我又何必痴心妄想呢?”
这一句“我又何必痴心妄想”,让讨窕儿如遭电击,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画面,既陌生又熟悉。片刻后,只见她浑身颤抖,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宿亦显挣扎下床,给讨窕儿掐人中,不一会儿,讨窕儿悠悠醒转,流着泪扑进宿亦显的怀里,哭着说:“宿郎,我已经想起来了,我们终于见面了。”宿亦显把往事又细细地说了一遍,两人相拥在一起,感慨良久。
第二天一大早,讨窕儿就喜滋滋地来找父母,说要嫁给宿亦显,并细细地讲了她前世的遭遇,还给父母看了手中的印记。可是,父母接受不了现实,宿亦显的年纪大了将近二十岁,而且家境一般,最关键的是,他曾经是一个流放犯。讨窕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可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两个哥哥听说后,非常气愤,认为宿亦显一派胡言,哄骗一个涉世未深的良家女子,将他赶了出去。讨窕儿哭得梨花带雨,要跟着宿亦显走,被父母锁在了闺房里。
接连十几天,讨窕儿滴水未进,最终悬梁自尽了。此时,她的家人才心生后悔,然而悔之晚矣。三天后,他们把讨窕儿葬在了后山。
宿亦显一直在附近徘徊,听说讨窕儿去世了,晚上跑到她的坟头上哭泣,喃喃自语地说:“也罢,我跟你走吧,来世在一起做夫妻。”说完,他来到小树林里,解下裤腰带,挂在树上,把头伸了进去。
就在他的魂魄快要出窍时,突然坠落在地上,睁开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位老者,一副道装打扮,裤腰带就是他解开的。只见老者笑眯眯地说:“恩公,不可轻生啊。”
宿亦显迷茫地说:“我看你面生,为何口称我为恩公呢?你又何必救我呢?”老者笑眯眯地说:“你难道忘了,十年前救过一只白狐吗?”
正所谓说起来想起来,宿亦显顿时想起了这一件往事。大约十年前,有一个流放犯,在田野里下了套夹,捉到了一只白狐,敬献给管营大人。管营大人很是欢喜,养在了后花园里。
有一天晚上,宿亦显轮值巡夜,半夜里巡查到后院里的时候,看见笼子里的白狐,冲着明月跪拜。惊讶之余,他也明白过来,这是一只修行的白狐,于是悄悄地把它放了。为此,管营大人将他打了二十军棍,罚款二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宿亦显脸露惊喜地说道:“想不到你已经修成了人形,实在是可喜可贺呀。唉,你好心救我,却不知我心中的苦衷啊。”
老者笑着说:“我如何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呢?我不但要救你,还要救出讨窕儿,让你们夫妻团聚。”说罢,他吩咐宿亦显,将坟墓挖开,打开棺材,把讨窕儿抱出来,放在草地上。
接着,他掰开讨窕儿的左手,让宿亦显咬破中指,滴一滴血到红色的印记上。只见血液落在印记上,顿时射出万道霞光,霞光消失后,讨窕儿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老者笑着说:“恩公,你把她背回去成亲吧,你的老家房子屋后,我已经埋下了白银五千两,足够你们生活了。就此别过,你要多多保重。”说完,他变成了一只白狐,如飞而去。
宿亦显背着讨窕儿下山,租了一辆马车,在路上奔波了十几天,终于到了老家。父母已经年老体衰,看见宿亦显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几乎哭晕在地。宿亦显在屋后果然挖出了白银,购置了许多田产,从此后,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这正是,苦心人苍天不负,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碰到真爱,就去勇敢地追求吧,千万不要放过了幸福的机会。
本故事在于借事喻理,劝喻世人,内容纯属虚构,文中出现的任何人名、地名,或涉及的其它方面,俱是艺术加工的需要,与现实毫无关联,请理性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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