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有一个规律,每到末世,比如改朝换代之际,天下大乱,反而会卧虎藏龙。这些能人往往将自己隐藏起来,暗中观察世事。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便会“嗖”地窜出来,指点江山,或成救世之英雄,或成乱世之枭雄,或成为英雄、枭雄的得力助手,从而实现自己的人生追求。
在北宋末年就是如此。当时就有很多这类隐藏起来的高士,其中相当一部分被施耐庵“收拢”到梁山。其实,整个一部《水浒》,某种意义上,就是宋江(开始是晁盖)搜集天下俊杰、贤士进而毁掉他们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宋江、吴用等人明里暗里,或用阳谋或用阴谋,把100多名当时各界“顶尖”的人才弄到梁山泊。其中大绝多数人都是赤胆忠心、光明磊落的英雄汉,他们嫉恶如仇、性格豪爽奔放,没有心机,比如大名鼎鼎的鲁智深、李逵等。
但也有极少数人很有心机,极其圆滑,比如本文要介绍的这位。此人身怀绝技,能文能武,却在梁山存在感不强,而且经常装弱,总是以文弱书生的样子示人。他尽管也曾为梁山立下不小的功劳,但从不争功,甚至不想参与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然而在宋江死后,他立马暴露原形,投降了奸臣蔡京,充当其“走狗”,享受荣华富贵,可谓梁山上最有心机之人,隐藏最深之人,或者最圆滑、阴险之人……
此人就是萧让。他上梁山也是很早的,甚至他的出场就是为了引出宋江的上梁山。
在上山之前,萧让已经是个书法家了,至少在民间有点名气。他不仅对各类字体了如指掌,还能随意模仿宋代书法四大家“苏、黄、米、蔡”的独特笔迹。在那个时代,这可是一种绝活,他就是靠这种绝活走向历史舞台的。
当年宋江因杀了阎婆惜,被发配江州,又因在浔阳楼题“反诗”,被无赖小官僚黄文炳发现,向蔡京之子,时任江州知府的蔡得章告发,被抓入牢中。蔡得章依黄文炳之计,写家书给父亲蔡京,以炫耀其功,并让蔡京指点如何杀害宋江。但禀报蔡京的书信中途被梁山好汉截获,吴用因此献计,伪造蔡京回信,使宋江被押往东京听候发落,梁山便可派人中途救下宋江。
萧让此时便派上了用场。因为吴用之前就同萧让认识,知道他会写字这个绝活。于是吴用便让戴宗诱骗萧让和善于刻章的金大坚一同上了梁山……
不过萧让可不是光会写字,此人也是身怀武功绝技的,吴用曾这样描述萧让:“那人姓萧,名让。因他会写诸家字体,人都唤他做‘圣手书生’,又会使枪弄棒,舞剑轮刀。”可见萧让是文武双全之人。
事实上,萧让的武功也确实不弱。在清风山,他与王矮虎初遇之时,王矮虎带着四五十个人与其缠斗在一起,萧让根本不落下风。书上如此写道:
“只见前面一声胡哨响,山城坡下跳出一伙好汉,约有四五十人。当头一个好汉,正是那清风山王矮虎,大喝一声道:‘你两个是甚么人?哪里去?孩儿们拿这厮取心来吃酒。’萧让告道:‘小人两个是上泰安州刻石镌文的,又没一分财赋,只有几件衣服。’王矮虎喝道:‘俺不要你财赋衣服,只要你两个聪明人的心肝做下酒。’萧让和金大坚焦躁,倚仗各人胸中本事,便挺着杆,径奔王矮虎。王矮虎也挺朴刀来斗两个。三人各使手中器械,约战了五七合,王矮虎转身便走……”
尽管萧让是同金大坚两人斗王英的,但矮脚虎可是带着四五十人的,可见其武力值是毫不含糊的。
萧让还很有谋略,甚至颇懂兵法,他还用过一次空城计。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萧让都在后方做文职工作,但这次他很是炫了一把兵法。
这就是著名的宛州之战。本来当时驻扎在宛州的是陈安抚及豹子头林冲、小李广花荣等人,兵力5万。但得知敌军縻貹带着2万兵马进逼宛州时,陈安抚下令林冲等率领2万兵马出城阻击去了;不久,陈安抚又得道来自均州的3万敌军前来攻城,他们已到达城外十里处,于是他又派吕方和郭盛率领2万兵马出城迎战。如此,城内仅剩下守将宣赞、郝思文的1万老弱残兵,以及一批文官。
可此时,前方再次来报,来自巩州的敌将季三思和倪慑率领3万兵马又进逼至宛州西门!陈安抚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关键时刻,萧让站了出来。他提出了可以同三国时诸葛亮空城计媲美的破敌妙计:
让宣赞和郝思文在守军中挑选5000名身体素质较好的士卒埋伏在西门内待用;其余的老弱军士将西门城楼上的军旗全部放倒,听到城内炮响后再将旗帜竖起;最后让陈安抚、侯蒙、罗戬等一干文官在西门城楼上饮酒作乐;同时将西门城门大开以迷惑敌人。
当敌将季三思来到宛州西门,看到大开的城门,看到眼前毫不设防的一切时,心中非常疑惑,认为宛州城内必有梁山伏兵,决不可上当!于是他立即下令全军撤退。此时,宣赞和郝思文率领五千兵马从西门突然杀出。季三思更是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继续慌忙撤退。然而情急之下,撤退变成了溃败,死伤惨重,竟然有一万多士卒被梁山将士斩杀,还折了4员大将。
宛州保卫战的大胜,萧让的空城计功不可没,后来花荣等其他梁山好汉,也都大为叹服。然而,宋江得知后,却大惊失色道:“倘被贼人识破,奈何?终是秀才见识。”
这句话也让萧让同宋江之间的隔阂更加深重,从此,他彻底不愿为梁山出头露面了。既然你宋江不赏识我,不信任我,那我何必再“献丑”呢?从此,他把自己基本完全隐藏了起来。
其实,在萧让刚上梁山不久,他就同宋江产生了一定争议。有次他向宋江提了一个建议,让宋江利用他能模仿别人字迹的绝活,伪造朝廷文书,为梁山筹集军粮。
本来这个建议,对于梁山的发展来说,是比较高明的计策,可却被宋江否决了。
因为宋江向来有自己的小算盘,或者叫终极目标,就是向朝廷投诚,回到“体制内”,占山为王不是他的理想,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同意了萧让的主张,那岂不是彻底同朝廷翻脸了?伪造朝廷文书,岂不是“罪大恶极”?日后如何被招安呢?
而萧让是何等聪明之人,被宋江拒绝之后,他似乎就猜到了宋江之意,也认为梁山不是自己最终的安身之地,这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当时他就想把自己潜藏起来。他对自己的评价也十分低调:“小生只会作文及书丹,别无甚用”。
而在这次他的“空城计”之功再次被宋江“抹杀”之后,就彻底心凉了。于是他就彻底装弱,“装鳖”,让自己“消失”,只做些文字工作,跟宋江打打马虎眼。在此后梁山好汉同官兵的刀光血影里,萧让均毫发无损。
后来,萧让为梁山做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梁山泊英雄排座次时,在宋江授意下,负责抄录了天书。结果在他推让之下,排在梁山上好汉第四十六位,毕竟经常在宋江手下做事,这个排名也算得体。
当宋江决定招安时,萧让当然很明智地站在了宋江一边,不像个别人,比如李逵那样,还闹闹情绪。他甚至心中暗喜,终于摆脱“贼寇”的污名了。
被招安后,梁山好汉们攻打辽国、田虎、王庆时,萧让一直在队伍之中。兄弟们一个个流血牺牲,萧让仍毫发无损。而在更残酷的征方腊的战斗中,萧让直接就没有参加。
萧让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他确信这个时机必然会到来。
果然,打败方腊之后,梁山好汉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于是被朝廷一窝端了。当宋江终于如愿为朝廷尽忠,饮下毒酒死后,萧让等来了时机,立马投奔了大奸臣蔡京,做了门馆先生。
当然,他投降蔡京似乎早有预谋,认为此人权倾朝野,跟了他下半生就有依靠了,便实现了自己的终极梦想。当然蔡太师对他也是欣赏有加,毕竟都是书法家,有共同语言。
对于萧让来说,这个结局当然是最佳的,他一定会庆幸自己比宋江强多了。宋江尽管对朝廷很忠诚,但他太强势,太显眼,势必会被朝廷防范;而自己一直装弱,以一个文弱的书生示人,朝廷如何会防范他呢?其实,在梁山泊108条好汉中,他是为数不多的在招安后没有死的人。这就是他低调的好处。
而萧让“认贼作父”的结局也遭到后来许多人的鄙视。大家认为,此人跟着大奸臣蔡京能干什么好事?跟着啥人学啥人,近墨者黑,他八成是为虎作伥,为非作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昧着良心对蔡京阿谀奉承罢了。
(文/说历史的女人·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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