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峯言峯语
乾隆即位的时候,刚好二十五岁,体力精力正旺。这位爷可是个带孝子,上来就推翻他爸爸雍正作的决定——杀了造他爸爸黄谣的曾静和张熙,并且宣布《大义觉迷录》是禁书,下令销毁。
雍正的清者自清,被自己的好大儿搞成了越抹越黑。
过后, 他又给阿其那和赛斯黑恢复了宗籍,给他十叔和十四叔封了爵位,对别的叔叔,也尽量善待。乾隆敢这么干,因为他底气足,没人能跟他叫板。
开玩笑了,以往新皇帝都是老爹决定的,朕可不一样,是老爹和爷爷一起决定的。这就是说,他当皇帝早由康熙选中,不单是雍正的主意。
这话还不是一点儿影儿没有。康熙晚年,有一次看见十来岁的弘历,立马高兴得不得了,把他接到皇宫亲自教导,还对身边人说,这孩子福分比我大。见到弘历的生母,他又夸她有福气。很多人就此认定,康熙把皇位传给老四,也有想让弘历将来接班的考虑。康熙的威望谁能比呀,要不乾隆怎么这么硬气呢。
乾隆处处以他的爷爷为榜样,习武特卖力气,学文也着实用心。他在位那些年,各地战乱还是挺多,他就把精力放在了打仗平乱上面,对军人武将格外看重,还用武举考试招揽人才。
最开始科举考试只有文科,没有武科,后来武则天当政以后才有了,为的是选拔武将。到了清朝,武举考试火了起来。先是康熙下令,三年来一次武举考试,选拔武进士当军官。
雍正又规定,武举状元可当一等侍卫,武榜眼、武探花当二等侍卫,其余的当三等侍卫。他还给各省总督巡抚下诏书说,你们要选拔那些武艺出众的男儿,武生、童生、乡间百姓都行,报给兵部。我要专门训练他们,打仗好派上用场。
天天惦记着完成十全武功的乾隆当然也重视武人,不但要亲自选定武状元,还注意考察提拔。
这么一来,那些个习武的壮士都高兴坏了。只要有身硬功夫,打仗立功,就能当官,光宗耀祖,谁不乐意呐?全国各地,强身练武的就多了起来。
河间府(在河北肃宁)那地方人一向好习武,有个叫哈攀龙的回族小伙儿很厉害。他爸就是个武吏,他从小学过文,更愿意练武,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身量,块头,都有了。一百二三十斤的大刀铁鞭,使起来跟玩儿似的。三百多斤的石锁,举起来气都不喘。更甭提骑马射箭,压根儿没人比得了。武举考试以后,他连中武秀才、武举人,就给选到京城参加全国会试。
会试分外场内场。先考外场,有骑射、步射、开弓、舞刀、搬石头什么的。后考内场,要写一篇“策论”,就是关于兵法的论文。内外场分着计分,有“单好”和“双好”两级。哈攀龙考得自然不错,得了双好,有资格去参加殿试了。殿试就是皇帝主考定名次。
殿试分三天在瀛台紫光阁举行。那天,哈攀龙看见乾隆在上面坐着,心怦怦直跳。他定定神儿,沉住了气,按顺序先比骑射。每个选手射六箭,射中三箭算合格。他真不含糊,唰唰唰……连发六箭,箭箭射中靶心,看的人齐声叫好。
乾隆拿着笔就在他的名字上打了个记号。接着是步射,目标是地下滚动的球。结果,哈攀龙又得了第一名。转天,举子们又比了拉弓、舞刀、搬石头,都要有力气才行。哈攀龙这活拿手,都进了前三名。这下乾隆算是记住这小伙子了,是个人才啊!
乾隆把所有考生的笔试卷子看了看,特地细看了哈攀龙写的,感觉他对兵法也挺有见解,文笔还行,就决定哈攀龙为武进士一甲第一名,也就是武状元。
授职那天,满朝文武百官都来了。哈攀龙给带进皇宫, 站在金銮殿前边,看那大殿真气派。他在一百二十名武进士 的头一排,接着又听他是状元,又当一等侍卫。这个普通人家的小伙儿,眼泪就止不住了,掉雨点儿似的,终于是上岸了!
哈攀龙在皇宫里当了五年侍卫,乾隆挺满意,又派他到福建、河南当军官,让他学着指挥打仗,他也挺上进。可不久母亲去世了,他按规矩回了老家河间,要给老妈守三年孝。没过半年,忽然有一天,上面来人告诉他,乾隆巡视到了河间,让他赶快去接驾。
乾隆见到哈攀龙,问了几句 他家里的事,叹了口气,唉,你在家守孝苦,我这国事也难啊!
原来,就在前不久,四川西部的金川那边打起来了。(详见往期文章:平大小金川,为什么是乾隆十全武功里最费钱的?炮火洗地好用但贵)金川有大金川和小金川,都是金沙江的支流,那一带住的多是藏人,头领还是土司。大金川土司叫莎罗奔,老霸道了,总是欺负周围的小部落,不是抢东西就是占地盘,还夺人家官印,闹得当地人过不安生。
官府派人管教,莎罗奔不听,还来横的,跟官府对抗,不纳贡也不缴税。乾隆接到信儿,以为这点小事,派兵压压不就行了?他就让官军进剿,没料到这个仗真难打。莎罗奔他们也就几万人,可藏在山林里面,让官军没辙。官军越去越多,反倒接连吃败仗。乾隆窝了一肚子火儿,就想派几个能手去。这回见到哈攀龙,就特意提起这事儿来。
哈攀龙一听这话就懂了,马上跪下表示,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愿意戴孝出征报答陛下,死了也不在意。您就让我去吧!
乾隆马上有了笑模样,爱卿去了的话,朕让你当总兵,快去,朕等着你的建功喜报!
哈攀龙很快动身,就到了金川前线,向川陕总督张广泗报到。
张广泗派他带一队人马去夺寨子。他没强攻,而是带人到了大松林寨,察看了地形,发现周围都是山包,敌方的碉楼石卡也挺多。他就带着大伙儿蔫不溜儿地走小道,爬到一处高地上。
从这儿往下看,就把敌方的阵势看了个真切。从上往下打,把握就大。于是他下了进攻的命令。敌方没想到有人从山上冲下来,连忙关紧寨门,往外放箭。士兵看哈攀龙 跑在最前面,也都壮了胆,冒着箭雨,连夺了几个石卡,打通了到寨门的道。哈攀龙让把火炮架起来,轰轰轰就开了炮。当地人一听给吓坏了,掉头就跑,大松林寨就这样给夺了过来。
休整了一下,他们接着往前走,到了渴足寨。因为有了经验,哈攀龙让大伙儿集中火力,别分散,瞅准一处就猛打,结果一连气儿破了四个碉卡,夺了一座水堡。最后, 敌方泄了气,丢下寨子就跑进林子里去了。哈攀龙就这么打一仗赢一仗,挺顺利。
可是,张广泗这个总指挥打仗不灵啊,光知道派大军进剿,硬打硬拼,搞人海战术,好像用拳头打地上的跳蚤,打不着,倒把手震得生疼。所以整个来看,官军老处在下风。乾隆又派首席军机大臣讷亲到金川,当第一把手。不料想,讷亲也是个完蛋玩意儿,会说不会干,打仗血外行。
莎罗奔看出他们俩就是水货,就在色尔力石城设下重兵,明着和官军叫阵。讷亲气炸了,派哈攀龙和另一个总兵任举合兵,从正面进攻,死活得把色尔力石城拿下。
任举也是武进士出身,打仗不惜命,立过好些战功。这回打色尔力石城,他和哈攀龙商量好,分头打。随后他带着人马就打了过去。没想到莎罗奔事先在城外埋伏了一些人, 从后面出来,反把他们给包围了。任举带人死拼,可还是没冲出来,当场阵亡。
在另一路攻打的哈攀龙听说这消息,赶紧过来增援任举这一路。远远看见一群人把任举的尸体当战利品,正抬着跑呐,他马上带人追过去,一阵猛杀,终于把任举的尸体给抢了回来。大伙儿看着任举的尸首,都忍不住哭了。
讷亲又调人增援,昼夜攻打,可莎罗奔早有准备, 不是用小股骚扰,就是内外夹击,弄得官军损兵折将,色尔力石城还是纹丝儿不动。
乾隆接到报告,气得眼都红了,写信大骂讷亲和张广泗无能,朕叫哈攀龙去金川,他怎么样,建功了吗?
讷亲和张广泗害怕皇帝给自己降罪,哪儿敢说实话啊,一嘀咕,就想把责任往下推,就说,哈攀龙不但没建功,这回也是因为他进攻不力,才使任举战死,城也没打下来。应该降级处分。
乾隆一听,当即就要把哈攀龙关起来问罪,可又一想,不对啊,按朕的了解,哈攀龙不是孬种,这回怎么这么怂呐?估计这里边有猫腻。
然后他就说,哈攀龙年富力强,可到了阵前寸功没有,不害臊吗?叫他自己写个折子说说。
哈攀龙接到圣旨,汗珠子顺着后脊梁缝儿往外冒,把衣裳都湿透了。好你两个奸贼,缺德带冒烟儿的,不但不给自己报功,还栽赃诬陷,拿我当垫背的。
没功就没功,可罪名不能白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于是他连夜写了报告,把自己到金川以后,怎么怎么回事都说了。陛下啊,我就闹不明白,他们作为上司干吗要向您隐瞒真相,给我这个下属加罪名,求陛下明查。
这时候乾隆已经让人查明了,金川作战失利,讷亲和张广泗要负主责。这俩货指挥失误,反把过失推给下属,忒不是个东西。
讷亲和张广泗被撤了职,过后又定了死罪。哈攀龙成了攻打色尔力石城的主将, 他还是不硬打,而是用夜袭的办法,先拔除城外的碉卡,把敌人困在孤城里,总算是打胜了。
哈攀龙立了功,职位也给提起来了。这个武状元后来成了一省提督,一品武官。
从根儿上说,金川之战打得不顺,死伤那么多,和乾隆冒失用兵和用人不当关系更大,可谁敢说他不对呐?过后,要不是名将岳钟琪深入敌营,说服莎罗奔归顺(莎罗奔原是岳钟琪的下级),结果还不定怎么样。后来,大小金川又闹事,乾隆二次出兵收拾才成功。清朝从此废了土司, 改由朝廷任命官吏直接管理,川西那一带才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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