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糯米酒——每一口都是家乡的味道 作者:南丰后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偶尔遇到有人问我从几岁开始喝酒,我就说,是七岁。
依稀记得,我刚刚入学的那年寒假,跟着姐姐到不足千米远的奶奶家玩。清瘦髻发的奶奶扭动着三寸金莲,把我拉到她的房间,从昏暗的角落里,舀来一小杯白米粥似的汁液递给我:“这是奶奶做的糯米酒,好吃得紧。”我举杯就喝,开始感觉酸甜可口,一会儿脸颊发烫。姐姐看我满脸通红,抢过杯去,说这是酒哇,要少吃!
此后多年我没有喝过酒,但米酒在我的脑海里有了初始的印象。
后来才明白,在我出生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普遍贫困,农家连温饱也不能保证,哪有心思种糯稻。没有糯稻,就没有糯米,做糯米酒成了“无米之炊”。因而,那时候的糯米酒十分珍贵。
中学毕业后,我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没过两年,村里开始分田到户。种晚稻的时候,父亲专门留了一小块田种糯稻,那是专门为端午中秋包粽子和过年做冻米糖准备的。秋冬糯稻成熟后,加工成的糯米也有一两百斤。看看做冻米糖以及包粽子绰绰有余,母亲便开始张罗做糯米酒了。
做糯米酒的程序似乎不怎么复杂。母亲从米坛里一碗一碗舀出满脸盆的糯米,用水洗净后浸泡一时半刻,再用饭甄蒸熟,倒入平常盛粥的小缸中。等到糯米饭冷却,加适量的冷开水,把供销社买来的酒曲饼揉碎,撒在糯米中,轻轻地搅拌均匀,然后在糯米饭中间掏一个手电筒般的圆孔,最后把缸口用旧棉袄之类包裹紧实,以确保糯米饭在酒曲的作用下升温发酵。
做糯米酒的时间大多在寒冬腊月,为了糯米酒保温,母亲常常把酒缸安放在存储稻谷的粮仓里。过了三五天,母亲掀开酒缸上的遮盖物,一股淡淡的酒香飘出来。但见圆孔中的乳白色液体也在逐渐溢出,用调羹舀一勺尝尝,果然醇香甘冽。随着时间的推移,糯米酒的酒精度越来越高。
糯米酒虽然好吃又营养,但为了节省着吃,母亲藏得牢牢的。只有到了过小年和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才其乐融融地各盛上一小碗米酒吃。平常的日子里,父母会说,家里的米酒不多,要留给难得的客人吃。
记得有一年正月里,我的一位表姑从外县来家拜年,我们几个姊妹方才与表姑一起享受着米酒的美味。表姑在饭桌上还谈论到,他们那里请酒的时候,常常把米酒和烧酒冲在一起,再加些开水让客人吃。这样的操作,一方面能让客人尝到米酒的味道,也让酒量好的客人过过瘾。据说,他们的县里后来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打造了“甜白酒”的品牌,畅销四里八乡,成为红白喜事上的必备酒类。
后来走过大江南北,我发现各地都有糯米酒供应,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江西人称水酒,广东人叫米酒,湖南人称糊子酒,大上海则叫老白酒,都是以米为原料,经发酵酿成的酒。
我国考古界发现,在湖南澧县彭头山新石器时代古遗址的发掘中,有稻谷壳的痕迹和众多陶制酒器,表明糯米酒早已存在。专家由此推断,我国制作糯米酒的历史已有近万年。而与糯米酒有异曲同工的江浙黄酒也可追溯到越王勾践时期。可以说,糯米酒与中华民族的农耕文化和饮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遥想在唐代的一个数九寒天里,大诗人白居易不禁吟咏道:“绿蚁新酿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糯米酒不仅是年关时节待客的佳品,而且成了一年四季百姓家庭随做随吃的一款美酒。君不见,盛夏时节,走街串巷卖的小贩在吆喝:来一碗甜酒酿,冰冰凉,解渴又防暑……
但记得,今年的夏天特别热,三伏天也比往年长。某一天,当我出外旅游回家的时候,老婆竟然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碗冰镇的甜酒酿,她说,现在想吃糯米酒,在自己家里,两三天就能做出来。这不,夏去秋来,老伴又买来了一小包“甜酒曲”,上面标注可伴糯米三五斤,看来,又是一个甜蜜的秋天。
一碗糯米酒,糯糯甜甜,轻柔丝滑,它超越了食物的本身,它是美美的家乡味道,是一份情感的寄托和传承,让人生发出无限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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